袁寧卻定定地看著那些流浪者。他們之中有很多人都裹著一層有一層的破衣服。那些破衣服都是垃圾堆裏撿的,有花花綠綠的老棉襖,有性-感妖嬈的連衣裙,有破破爛爛的舊校服,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髒兮兮的,大概都一整年沒洗了。他們顯然也不洗澡,頭發打結成塊,看著非常可怕。
更重要的是,他們臉上的神情都木木的,像是抽離了靈魂,隻剩一具軀體行屍走肉般活著。他們的眼睛沒有半分神采,永遠呆呆地看著前方,嘴巴動了又動,卻一句話都不說。
有情況稍好些的分在其他房間,也都悶不吭聲地坐著,誌願者上前開導也沒法讓他們說出自己的來處,自然也無從遣返。
這些都是些無家可歸的人。
可怕的是,袁寧看到他們身上纏繞著那種黑黑的絲線,那絲線在誌願者們坐到床邊時試圖纏繞到他們手臂上。
袁寧嚇了一跳。他聽著空氣裏傳來的咳嗽聲,不由想起上次花兒們生的病。花兒們會集體生病,人也會吧?那些可惡的黑色絲線如果纏繞到健康的人身上,是不是會讓他們生病?
袁寧拉了拉章修嚴衣角。
章修嚴看向袁寧。
袁寧說:“冬天來了,容易生病,”他小心翼翼地望著章修嚴,“大哥,他們是不是有很多人生病了啊?他們看起來很不好。”
章修嚴眉頭擰得更緊,他讓齊老師把三個孩子都留在外麵,沒再繼續往裏走,而是帶著他們轉去收容站負責人的辦公室。負責人是個豐腴的中年婦人,約莫五十來歲,長得很慈祥,臉上雖然長滿皺紋,卻一點都不難看。
可袁寧在她身上看到很多很多的黑色絲線。
袁寧心驚肉跳。
還沒說話,負責人就先咳嗽起來。她抱歉地看了他們一眼,等咳完了才開口:“我咳了挺長一段時間了,你們不要見怪。”她看向袁寧三人,“你們都是望先小學的孩子們吧?陶先生辦的學校,一直都不缺你們這樣善良的孩子,我替收容站這些無家可歸的人謝謝你們。”她的聲音很柔和,和她這個人給人的感覺一樣。
章修嚴說:“你們這邊有進行防疫檢查嗎?”
聽到章修嚴嚴肅地提問,負責人愣了愣,打量起章修嚴來。章修嚴年紀雖小,氣勢卻不容小覷,負責人很快回過神來,苦笑著答道:“早就往上麵申請了,可上麵沒有回應。這也是自然的,這邊沒有經費,而且又髒又亂,醫生們都不願意過來。”她頓了頓,也很理解醫生們不來的理由,“現在剛剛入冬,天氣轉寒,很多人都生病了,醫生們本職工作都忙不完。收容站這邊要做防疫檢查,恐怕得等醫生們忙完這段時間。”
章修嚴看了眼明顯憂心忡忡的袁寧,彎腰把袁寧抱了起來:“我可以想想辦法,可以把您這邊的電話給我嗎?我回頭讓人聯係你。”
袁寧一愣。他什麼都沒說,大哥卻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把他擔憂的事情都解決了。世上怎麼會有大哥這麼厲害的人呢?
袁寧摟緊章修嚴的脖子,心裏滿滿的都是崇拜。
欒嘉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他沒眼花吧?章修嚴居然把袁寧抱了起來!雖然袁寧很可愛,看著也幹幹淨淨、白白嫩嫩的,但袁寧剛才也在收容站裏走了一圈,鞋子髒不拉幾的,章修嚴居然一點都不在意!
而且章修嚴居然管起了這種閑事?
章修嚴明明最不喜歡麻煩,絕不會主動把麻煩惹上身。
欒嘉覺得世界簡直顛覆了。
章修嚴卻沒理會欒嘉的震驚,他坐下借用收容站的電話,打給了孫醫生。孫醫生能當上章家的家庭醫生,專業水平自然是非常強的,他在業內有不少朋友,名氣也不小,聽章修嚴說明情況之後一口應了下來,答應幫忙組個防疫小組,過來給收容站這邊做全麵的防疫檢查。
負責人聽著章修嚴與孫醫生交談,越發覺得這少年不一般。她親自送章修嚴出門,再三向章修嚴致謝,才回到辦公室繼續工作。
章修嚴領著袁寧向齊老師告別,帶著袁寧回家。
欒嘉死皮賴臉跟著他們回去,理由是家裏冷冷清清的,沒點人氣,想去章家蹭蹭那熱鬧的氣氛。
章修嚴橫了他一眼,倒也沒有趕人。
傍晚快到飯點時,章修嚴接到了孫醫生的電話:“出大問題了。”孫醫生的聲音很沉重,可見問題顯然非常嚴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