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完衣服, 鞋子當然也要買。等東西都備齊了, 已經是下午三四點, 章修嚴詢問:“要在這邊住一晚嗎?”
羅元良搖頭。
袁寧想到花兒的事, 馬上跟羅元良說了。羅元良聽完後給了同樣的答案:“冬天不適合移栽。”
袁寧點頭:“那我春天再把它們帶過去。”
羅元良提著大包小包, 上了孫醫生家的車, 重新出發回牧場。袁寧站在原地目送車子開遠, 才和章修嚴踩著雪一步一腳印地走進大門。花園裏的積雪不多,但天氣太冷了,花草們都在冬眠, 靜悄悄地沒有說話聲。
章修嚴讓人修的泳池已經修好了,藍汪汪的水在夕陽之下泛著淡淡光輝,瞧著非常漂亮。
袁寧轉頭看向章修嚴, 想到了很可能流落在外、從沒見過麵的四哥。如果四哥回來了, 會不會覺得家裏變了樣?袁寧看著章修嚴垂在身側的手,想抬手牽上去, 心裏又莫名有點難過。四哥回來以後, 會不會不喜歡他呢?會不會覺得他搶了大哥呢?
大哥這麼、這麼好, 四哥一定也很喜歡的。袁寧想著想著, 腳步不知不覺慢了下來。
章修嚴察覺袁寧落後了不少, 雙腳微微站定, 等袁寧跟上來就伸手牽住那比自己小了一圈的小小手掌。
袁寧一愣。
大哥的手真大真暖。
袁寧邁著小短腿跟上。
吃完晚飯不久,袁寧接到來自郝小嵐的電話。郝小嵐的聲音永遠精神奕奕:“寧寧,我明天可以去你家玩嗎?”
袁寧愣了一下。他可以讓朋友到家裏來玩嗎?他、他不知道。
郝小嵐在那邊說開了:“我跟齊老師磨了很久才要到你的電話。寧寧我跟你說, 我爸爸他太氣人了, 明天我生日,他居然不回來。聽媽媽說他明天要去參加一個外國人的生日宴會,太過分了,我討厭他,我明天才不要在家等他電話!寧寧我可以去你家嗎?我想和你一起玩!”
感覺郝小嵐的聲音好小難過得好像要哭了,袁寧局促地答應:“可以的,你過來吧。”他把章家的地址報給了郝小嵐。
郝小嵐總算沒那麼難過了:“那就這麼說定了!我明天早上八點就去你家裏玩!八點可以嗎?你起來了嗎?”
袁寧說:“可以,我六點就起床了。”
郝小嵐哇地一聲,震驚不已:“你起得好早,我可起不來。”
袁寧說:“以前我家經常停電,天一黑就什麼都幹不了隻能睡覺了。睡得早自然就醒得早,”他頓了頓,“而且大哥說早睡早起身體好!”
期末考後被應紹榮那麼一鬧,郝小嵐自然知道袁寧是被章家收養的。聽袁寧說到“我家”,郝小嵐不知該怎麼接話。她可怕黑了,沒辦法想象連電都沒有的地方——沒有放著兒童節目的電視機,沒有亮亮的電燈,日子怎麼過呀!郝小嵐隻能說:“那我就八點過去了!”
袁寧“嗯”了一聲,掛斷電話,心裏有點忐忑。大哥是肯定不會反對的,可想到薛女士和章先生,袁寧心裏的小鼓被敲得咚咚響。薛女士他們會不會不高興?會不會不喜歡有人上門?
袁寧記得以前在奶奶家住時有人到家裏找他玩兒,大嬸嬸就叉著腰大罵,說他淨招些髒兮兮的家夥回家,弄得家裏亂七八糟。自那以後就沒有人來找他了,他隻能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呆著。
袁寧知道章修嚴不喜歡自己太依賴人,所以醞釀了好一會兒,才敲響章先生的書房門。
薛女士也在章先生書房裏,這兩天薛女士精神好了很多,正在給章先生量尺寸,要去找人做春天穿的西服。聽到敲門聲,薛女士愣了愣。章先生說:“進來。”
袁寧擰開門,腦袋先往裏探了探,見章先生和薛女士都在,心裏莫名地鬆了口氣。雖然薛女士很和善,章先生也不算凶,可要是隻麵對其中一個人,他心裏都很緊張。袁寧跑到章先生和薛女士麵前:“父親,”他喊完頓了頓,才繼續喊,“媽媽。”
薛女士柔柔地笑了,收起軟尺,摸了摸袁寧的腦袋:“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袁寧說:“我、我有個朋友明天想過來玩,”他勇敢地把話說全,“可以讓她來嗎?她想八點鍾就來。我、我們不會把家裏弄亂的,我保證!”
袁寧小心翼翼的模樣讓薛女士心髒微微一抽。她彎身抱了抱袁寧,說:“當然可以,我等會兒讓沈姨明天準備點水果和點心。”
袁寧鬆了一口氣:“謝謝媽媽。”
袁寧年紀還這麼小,不像章修文那樣懂得掩飾自己的情緒。薛女士一看就知道有些傷害一旦造成,是不可能輕易抹去的。她拿起手裏的軟尺:“來,要做春天穿的衣服了,媽媽給你量量尺寸。”
袁寧說:“好。”他小聲補充,“不過今天和大哥出去的時候量過了。”
薛女士有點失落:“這樣嗎?”
袁寧說:“我還記得的,我和大哥的我都記得,要不我寫給媽媽?”他還是不太適應薛女士的親近。
想到章修嚴從來都隻直接報個數值,從來不讓她近身量尺寸,薛女士點頭說:“這樣也好。”
章先生已經把紙筆遞給袁寧。
袁寧認認真真地把自己和章修嚴的三圍尺碼都寫下來。
章先生看了看袁寧的字,等他寫完了就問:“一直跟著你大哥練字?”
袁寧用力點頭。
章先生收回紙筆:“好好堅持,練字需要持之以恒。”
袁寧備受鼓勵,高興地應了下來,轉身跑了。
袁寧走到樓梯口,碰上端著水往上走的章修嚴。他乖乖喊:“大哥!”
章修嚴看了眼章先生的書房,問道:“你剛才去找父親了?”
“還有媽媽,”袁寧說,“媽媽也在裏麵。她準備讓人做春天穿的衣服了,我把大哥的尺碼也寫給了媽媽。”前段時間他預習的內容有尺碼一項,他就拿自己和章修嚴做了“實踐練習”。今天到店裏一試,袁寧就知道自己量對了,心裏滿滿的都是成就感!
章修嚴說:“你進去就是為了給媽媽尺碼?”
袁寧忙不迭地搖頭。他邊跟著章修嚴往房間那邊走邊說:“郝小嵐想明天來找我玩,我、我答應了。所以我剛才去問父親和媽媽可不可以。”
章修嚴聽到“郝小嵐”三個字,想到那個對袁寧又親又抱的小女孩。他說:“這不是正過年嗎?她怎麼想來我們家玩?”
袁寧說:“她說不想在家等她爸爸的電話。”
章修嚴聽不太明白。
袁寧說:“如果在家或者在離家很近的地方,知道她爸爸要打電話來,她又會忍不住想要等著,所以她才想到遠一點的地方玩。”這些東西郝小嵐都沒說出口,不過袁寧都聽得出來。他小心地拉著章修嚴的衣角,“大哥你不會不喜歡她來我們家吧?”
章修嚴知道袁寧是敏感的,自己的一個表情一個動作都會讓袁寧多想。他緩聲說:“怎麼會?欒嘉不也經常自己跑過來。”
袁寧很開心:“那我去想想明天和郝小嵐玩什麼!”朋友過來了,總要好好招待才行,總不能幹坐著喝茶吃水果吃點心。
章修嚴沒攔著,由著袁寧跑回房。他走進自己房間,看了看角落裏的含羞草,走過去把它搬到屋外。皎潔的月光照在陽台上,讓含羞草閉合的葉子輕輕擺動。
章修嚴看了含羞草好一會兒,才回到書桌前看起書來。
第二天郝小嵐果然過來了,不過不是一個人過來,宋星辰也跟著來了。袁寧有點意外,但多了一個人反而更自在,他高興地把人迎進屋,把自己做的立體賀卡送給郝小嵐:“生日快樂。”
郝小嵐打開一看,四個惟妙惟肖的小動物彈了出來,每個小動物手裏都拿著個小方塊,上麵各寫著一個字,拚起來就是“生日快樂”。郝小嵐愛不釋手:“哇!好漂亮!這是寧寧你自己做的嗎?”
袁寧不太好意思:“我不能自己出門,所以隻能自己做,”郝小嵐都說了今天是她生日,他總不能什麼都不準備,“你喜歡就最好了。”說完他看向宋星辰,“宋同學也一起來了啊!”
宋星辰點點頭。他說:“我本來是去陪郝小嵐過生日的,但她說跟你說好了今天要過來玩,我就跟著一起來了。沒有提前說一聲,你不會在意吧?”
袁寧說:“不介意!”他好奇地問,“你們住得很近嗎?”
郝小嵐說:“當然,這家夥就住我隔壁。他出生時在我隔壁床,小時候住我隔壁的房間,上學後還坐我隔壁。”她小心地收起袁寧送的賀卡,“寧寧你的手真巧!怎麼做的啊?能不能教教我們?宋星辰他隻會讀書,別的什麼都不會!”
宋星辰抿了抿嘴,唇繃成一條直線,但沒反駁什麼。
袁寧說:“宋同學期末考連附加題都全做對了,可厲害了!”郝小嵐想學做賀卡,袁寧就把他們帶上樓,帶到自己房間翻出材料。
袁寧把羅元良送的藤籃搬出來,讓郝小嵐和宋星辰看裏麵的十隻小動物木雕。他說道:“賀卡上的小動物就是照著這個剪的。”
這下連宋星辰都被吸引住了。
話題自然而然地轉到了小木雕上、轉到了羅元良上、轉到了牧場上。
郝小嵐和宋星辰聽得整顆心都飛了過去。郝小嵐羨慕地說:“你大哥真好,還帶你去牧場玩!我也想去啊,我也想放風箏,我也想看看小牛小羊,我也想看看漫山遍野的野花!”
宋星辰說:“做好計劃是可以去的。最好春天去,或者夏天去,春天和夏天天氣好,花草牛羊也長得好。”
郝小嵐說:“那得讓寧寧幫忙問問那位老爺爺讓不讓我們去。”
袁寧“嗯”了一聲:“我下次去謝爺爺家會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