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2 / 3)

都是這樣,從小到大都是這樣,薛文成事事護他周全。以至於他在遭逢牢獄之災時,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薛文成,讓妻子去找薛文成求助。他不是認識章家的人嗎?他不是入了許多貴人的眼嗎?他不是靠著那手本應靠他的刻硯技藝提攜才能出名的畫技得到不少人的青眼嗎?為什麼不幫他!為什麼把他軟弱的妻子趕走,讓她一個人死在產房裏!

是啊,為什麼。

從小到大都護著他的薛文成,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事。

好像有人向他解釋過,可是他從來沒有聽進耳裏,覺得那都是在幫薛文成說項,那是薛文成在給自己推脫。薛文成就是不想惹上麻煩,就是不想幫他,才會那麼無情。

真的是那樣嗎?

那天天下著雨,嘩啦啦的,牢牢蓋住整個天地。薛文成站在門外說:“我也不知還能再來多少次。”

真的是那樣的話,薛文成為什麼還一次次地上門來?

他從來都不願去深想。

他自己也知道,往深裏想的話,他會發現自己最該恨的、最該怪的,是軟弱無能的自己。是沒了薛文成護著,什麼都做不好的自己。

忘恩負義!

忘恩負義的王八蛋!

兩個小孩的對話,像是甩在他臉上的耳光。他對薛文成做的事,和那個無恥的家夥對他做的事有什麼區別?就因為薛文成永遠會容忍他、永遠會將他的憎恨與冷漠照單全收、永遠會幫他護他上門找他,所以他就把所有不該由薛文成承受的東西都推到薛文成身上。

忘恩負義的王八蛋,說的不是他又是誰?

葉老手抖得更厲害了。

他喉嚨動了幾下,嘴巴長了又合,過了許久,才從喉間擠出話來:“葬在哪裏?你們姥爺他,葬在哪裏?”

葉陶和袁寧一愣,都靜了下來。

章修嚴說:“明天是周末,如果您想去的話,我可以帶您去。”

葉老握著拐杖的手微微收緊。

“我想去。”他說著,眼底充滿了痛苦。

他該去看看的,看看那個本應永遠不會離他而去的人,如今沉眠在什麼樣的地方。

章修嚴帶著袁寧回家。

看起來毫無轉機的事,突然有了這樣的轉變,他心裏卻沒有絲毫歡欣。如果這不是姥爺的心願,他恐怕不願邁進葉家半步。靠死亡才能得來的諒解與後悔,對死去的人而言已經毫無意義。

袁寧握住章修嚴的手。

章修嚴看向袁寧。

袁寧堅定地說:“大哥,我明天和你一起去。”他知道章修嚴最敬愛的人是姥爺,所以明天去看姥爺的時候章修嚴肯定需要人陪伴。

章修嚴對上袁寧的目光,感覺那目光直直地看進了自己心裏,讓他心頭發燙、喉嚨發啞。安靜許久,章修嚴才說:“好,一起去。”

那些積壓在心頭的沉鬱與傷懷,都被袁寧一點一點地挑揀出來,卯足勁把它們從他心裏搬走。搬著搬著,他心裏留著的,似乎就隻有一個小小的身影。

章修嚴微微俯下身,親吻袁寧光潔的額頭。

袁寧伸手摟住章修嚴的脖子,小心翼翼地抱緊。他清晰地感覺到,強大又強悍的大哥需要他。這讓他的心咚咚直跳,由衷地感到歡喜與滿足。他多害怕自己一點用處都沒有,到哪裏都會被人覺得是累贅、是負累,到哪裏都會拖累別人。

第二天一早,天就放晴了。袁寧早早醒來,拉開窗簾,看到外麵開了一片粉粉白白的木芙蓉。它們隨風輕輕展開枝葉,露出帶著早春露水的花朵,每一個花蕾都已經迫不及待,貪婪地舒展花瓣,呼吸著清晨清新的空氣,迎接它們第一次開花的明媚春日。

袁寧記得媽媽說過,木芙蓉花開了,代表著冬天的結束。

袁寧趴在欄杆上看了一會兒,看著花兒們精神奕奕地在微風裏搖擺,心裏滿滿的都是高興。

這時章修嚴的聲音從旁邊的陽台上傳來:“還不去換衣服?”

袁寧喊:“大哥早!”他看向一邊的含羞草,“含羞草也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