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1 / 2)

袁寧剛才已經聽到江醫生的情況, 江醫生由他母親養大, 是家裏的獨苗苗, 也是家裏唯一的希望。雖然江醫生罵走了剛才那個中年人, 但心裏也難免會有動搖。如果江醫生不願出麵應對這件事, 而是決定拿那中年人的封口費也是人之常情。

江醫生對上袁寧的目光, 心中一顫。袁寧麵色雖冷, 眼底卻還是一片溫和朗然。他的動搖和掙紮並沒有瞞過這小孩的眼睛。江醫生靜默許久,抬起頭來,目光幽遠而沉黯, “小時候我爸爸犧牲了,我媽還年輕,周圍的人都讓她再嫁。她不願意, 一個人撫養我長大。她常對我說, 我爸是個英雄,是個了不起的男子漢。”

袁寧安靜地聽著。

江醫生仿佛陷入了遙遠的回憶之中:“但那時我很不理解, 我特別討厭這個從來不能陪我玩、讓我被別人嘲笑沒有爸爸的男人。”他握緊拳頭, “從小我就立誌要學救人的學問, 不幹那種要出生入死的事。”

江醫生想起小時候和母親的對話。那時母親總是躲著哭, 他抱著母親說“我要當醫生, 當醫生能救人, 等我把爸爸救活了,媽媽你就不會再哭了”。後來漸漸長大,他也漸漸明白這種想法是不切實際的, 可還是對救死扶傷有著長久的執著。

在這破破爛爛、沒人願意來的第九醫院各個科室間來回轉換——這地方待遇不好, 設施不好,製度也不好,醫生少,什麼科都缺人,他學得廣,哪裏缺人往哪拉,出了事要頂著,辦了事要記別人的功。忙,特別忙,沒有時間回家,沒有時間戀愛,甚至沒有時間思考。

有時靠著牆睡著了,醒來後迷迷茫茫,禁不住會思考自己八年苦讀、五年苦熬,為的到底是什麼?在病床與病床之間匆匆來去,看著一張張因為他年輕而透著懷疑、透著輕視甚至透著敵意的臉龐,最初的執念褪去後,剩下的隻有滿滿的疲憊。

江醫生苦笑說:“沒想到我隻是想當個醫生,還是要出生入死……”

袁寧看見江醫生身上有些黑色絲線纏繞著,看起來很溫順,實際上卻在侵蝕著見醫生的身體與靈魂。它們悄無聲息地伸展著爪牙,仿佛在和住院樓周圍彌漫的暗影相應和。

袁寧動了動唇,正要安慰,就聽有人在外麵敲門。

“江醫生,您在嗎?”說話的人有著濃濃的地方口音,“您睡了嗎?沒打擾到您休息吧?”

江醫生一愣,回答說:“沒有。”

袁寧走上前把門打開,就看到幾個憨厚的漢子站在門口,臉上滿是局促。他們肩膀上都背著個麻袋,見江醫生臉色很差,齊齊進了病房,撲通一聲往地上一跪:“江醫生,咱聽說您被砍傷了,所以過來看看您。那些人說您賺黑心錢,咱可不信,當初我們村都染了病,沒誰願意來給咱治。隻有您願意來,還替咱墊付了那麼多藥錢,”幾個漢子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咱爹說了,咱兄弟幾個的命都是江醫生您給救回來的!”

江醫生忙說:“你們不要給我磕頭……你們年紀都比我要大……”

漢子們見江醫生手足無措,也不再跪著,他們都起來了,其中一個放下背著的麻袋,將它打開,說道:“江醫生,這是咱全村人一起到山裏找到藥,都是對外傷好的,您看看有沒有頂用的。”明明是一米八九的壯漢,卻抬手抹了把淚,“江醫生您這麼好的醫生,一定得快些好起來啊!”

其他人也把麻袋放下,對江醫生說:“咱都把換洗的衣服背來了,這段時間咱就睡在走廊裏。咱剛才看了,外頭有玻璃擋風呢,不冷。要是誰敢再來傷江醫生,咱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江醫生唇抖了抖,許久之後才說出話來:“謝謝你們。”

袁寧看見江醫生身上的黑色絲線如潮水般褪去,最初的猶豫和動搖也從江醫生眼底消失得幹幹淨淨。即使臉色還是有些白,看上去卻已經完全不同了!袁寧想到那中年男人離去時的陰狠模樣,也覺得江醫生一個人在這裏躺著不太好。他開口說:“不用睡走廊,你們都住到這裏麵來吧,這是個大病房,正好沒什麼病人,你們幫忙在旁邊守著江醫生。”

幾個漢子下意識覺得袁寧是江醫生子侄,馬上歡歡喜喜地把麻袋放下,各自占了一張床。袁寧沒再談論疫苗的問題,他的目光落在那個敞開的麻袋裏。托小黑的福,他對一些特殊的靈花靈果也有了不錯的辨識能力,這些藥草中的幾棵帶深藍色果子的“藥材”看起來是小黑喜歡的零食,如果人長久食用也會有不錯的功效。袁寧拿起一棵藍色小果子,問道,“這是你們那邊的嗎?”

其中一個漢子訝異地一看,說道:“這東西咱那邊可多了,小是小了點,味道很不錯的!”那藍色小果子是成串的,果子比小指甲還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