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電視裏傳來最新的訊息,古城多處街區已經被雨水淹沒,即使地下通道也未能幸免,老舊以及未經過合理規劃的下水道形同虛設。這座古城,就如同生活於這裏的居民,在華麗的外表下,蘊藏著脆弱地情感。這方水土也許孕育的正是這樣一種悲傷的情感,在下雨的時節,裹夾著這股情感,悄然無息地滲入人們的內心。
江河被稀裏嘩啦作響的雨聲所吸引,而梵秋童卻被催眠,也就沉沉睡去了。江河感到一陣非常強烈的空虛與孤獨感,他不由得把目光投向梵秋童,大概想在這位姑娘身上尋找到可以依靠或者得到慰藉的情感。但他忽然意識到,也許本就不該把他沉重悲傷的情感展露或者過渡到梵秋童身上,他羞於將真實脆弱的自己表露無遺,說到底不過是出於一種自卑的表現,江河聯想到一個讓他惶恐不安的現實:也許他本就是一個情感有所缺失的人,而這大概就是悲傷主導他情感的原因。
暴雨似乎越發地肆無忌憚,江河不禁泛起擔憂:這場暴雨會不會將古城摧毀呢?
在白茫茫地雨幕裏,江河暮然發覺蒲千凡的身姿,像一樁木頭般佇立在院落中央,江河不由得大吃一驚,他為何總是神出鬼沒?
江河推開房門,風與雨頓時灌進來,“千凡,站在那裏幹嘛?快進來呀!”
然而蒲千凡臉上掛著悲戚的神情,他像鬼魅般走向回廊,江河跑到屋外,徑直朝回廊而去。晚風席卷著雨珠飄進回廊裏,江河的衣物漸漸濕潤,當他跑到回廊處時,蒲千凡已然端坐在長椅上,這場暴雨對他而言視睹無物,倒是院落四角的鐵線蕨瘋狂搖弋的動作傳來不安的激蕩。
“怎麼不進屋裏來呢?”江河站立在回廊中央,兩側已經被暴雨淋濕,蒲千凡的姿態使他心緒沉重。
“不必了。”
“又在發什麼神經?”
“這雨不是很美嗎?不如留下來感受這股磅礴的生命力。”
江河視線投向回廊外,傾盆大雨確實表露出另一種粗獷磅礴的美麗。
“屋裏也可以看嘛,衣服都濕了。”
蒲千凡沒有說話,江河不由得聯想到:“你是害怕見到秋童吧?”
“既然如此,不如看看她咯。”蒲千凡自顧自地走向房間,“她正好睡著了。”江河緊跟其後。
蒲千凡在房門口停下,卻隻不過匆匆瞟了一眼,便又繼續向前走,“她睡著的模樣真美啊。”
“不如和她說說話咯。”
“沒必要,保持現狀吧。”
蒲千凡所謂的“保持現狀”與梵秋童的“保持現狀”是否一致的呢?江河心想這兩人也許瞞著他什麼也說不定呢。
“你是指你們目前的關係還是自己的處境?”
“都有成分在裏麵吧。”
“真讓人心煩啊。”江河不由得歎了口氣。
“煩什麼?”
“莫名其妙地覺得心煩。”
“人要是不為溫飽苦惱,無非就是情情愛愛。”
“那你又為什麼而苦惱呢?”
“對我而言,情感與感情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定義。”
“有什麼不同?”
“情感是人的品質,而感情則更像是這種品質的表現。”
“如果一個人的情感流失了,又會怎麼樣呢?”江河不由得想到一些未得到解決的困惑。
“健康地情感包括真誠,親切,善良,總是積極的品質,而不良地情感品質則像悲傷,憂鬱。人們通常會同時擁有這兩種品質,也有少部分人隻能擁有其中的一種,健康地的情感品質表現出來的感情一定是積極樂觀的,不良的情感品質表現出來的感情也一定是消極沉重的。江河,你的情感屬於哪一種,還是兩者都擁有?”
江河在意的也許是蒲千凡的情感品質,其答案也就不言而喻,“說不準,人總是多變的啊。”
“那也一定是在外物的影響下發生的變化。”
江河不由得陷入思索,“外物”指的是什麼呢?
天空忽然炸雷作響,令江河一陣毛骨悚然,他抬起頭,發覺夜色如瀾,漸漸彌漫開來,雲層稀薄許多,一股蒼茫淒涼的氣息滌蕩而來。
第四章
蒲千凡所指得“外物”,也許隱喻著他孤獨的童年呢,在孤獨地環境裏所成長起來的孩子,最終也會是孤獨的吧?江河的心不禁緊緊地揪作一團,為人的悲哀呀。
霞光散去,夜色越發濃重,古城璀璨地燈光令夜空展現出另一派寧靜地暈色。大院裏掌起了華燈,靜謐的光使得江河精神一陣恍惚,他無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梵秋童已然不見影蹤。
江河心裏泛起困惑,為什麼梵秋童和蒲千凡總是突然不告而別,又總是突然出現呢?江河猜測兩人也許隱瞞著某種陰謀呢,用陰謀來形容似乎顯得誇張,但一定隱瞞著某一件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吧,這個念頭在江河心裏越發的濃重。
“這不是理由啊,反而像是借口。”江河雖說同情蒲千凡,但蒲千凡的言論有時令他感到抗拒,而堅強一貫是江河所認為最珍貴的品質,在蒲千凡身上他沒有尋找到這種品質,江河不免失望。
“難道你能予以否認?”蒲千凡拐進左側的屋子,江河隨同而進,赫然見到屋子中央掛著一副巨大的“躁”字,江河被此所吸引,他對“躁”字所傳遞而來的訊息感到困惑,寫這幅“躁”字的人想要表達什麼呢?
“不,並不能,但未免讓人感覺在逃避什麼。”江河若有所思,思緒全神貫注地傾注於那副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