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關心朋友,並沒有錯,你是錯在讓爸媽擔心,還有處理過程糟糕了些而已。”言孟春點出問題所在。他一手教出來的兒子,他還會不了解嗎?這點基本的信任他還有。
沒等到預期中的責備,言洛宇愕然仰首。
領悟過後,他眼眶一陣濕潤。一直到現在,他才體會到丁群英為何會羨慕他到痛恨的地步,他擁有的,真的好多好多!
他彎身,感性地輕摟了下父親。“爸,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我真的好幸福。”
言孟春耳根一陣發熱。“你幹麼學你媽那招──”
“我怎樣?”父子倆臉皮一樣薄。葉初晴好笑地拉來兒子坐在身邊。“那女孩到家了嗎?”
“嗯。”他遲疑了下。“爸,媽,我可以繼續和她做朋友嗎?”
“你從哪裏判斷我會阻止?”言孟春搖搖頭。“那女孩本質不壞,隻是個性好強倔強了一些,如果沒有人在旁邊引導,未來可能真的會走岔路。小宇,你要是做得到,盡可能地幫她一把。”
“真的嗎?”丁群英又猜錯了!
“笨兒子,你爸年年帶最難搞的問題班級,什麼樣的學生沒見過?真以為他眼睛是看高不看低的啊!”葉初晴敲了他額頭一記,為老公伸冤。
言洛宇還是天天在小公園見到她,與她一起喂流浪貓狗,不同的是,從那一晚過後,丁群英比較不會擺臉色給他看了,有時還和顏悅色得讓他嚇破膽。
不能怪他沒種,而是從認識她以來,哪一回沒讓她又吼又叫的?至今還沒嚐過她拳頭的滋味,連他都感到意外。
有一次她突然問他:“喂,你每天放學在這裏跟我斯混,被你爸媽知道真的不會怎樣嗎?”
“不會。類似的話你已經問過十八遍了!”這是第十八次的回答。
她淡哼。“我可不想再害你。”
“我爸媽沒罵我,也沒處罰,你真的可以不必放在心上。”他知道她雖然嘴裏不說,但那天晚上的事一直讓她很內疚。
丁群英不答,抓起小白狗的兩隻前腳晃了晃。“小黑,你信不信?”
小黑兄極不捧場,鼻子噴了噴氣,別開臉。她大笑──“你看吧!”
言洛宇麵色如土。真是虎落平陽啊!
“是真的啦,我媽還要我轉告你,有空可以來我家走走,我爸煮的菜很好吃哦!”
“不要。那是你家,又不是我家。”那是他的幸福,不屬於她的溫暖,她不要。
“你幹麼要這樣想?我們是朋友啊!”
這個詞彙稍稍震動了她,她抬眼,近乎自言地喃道:“是嗎?我可以把你當朋友嗎?”
言洛宇也知道,她問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兩人住的地方隻隔兩條巷子,街坊鄰裏之間的談論多少有所耳聞,包括她的成長環境。以前不熟,也就不會特別留意,現在想想,漸漸能夠體悟是什麼造就她這樣的個性。
對人與人之間的情誼,她極度不信任,更不會輕易地接納與付出。
那天之後,他又不死心地對她洗腦了好幾次,但她就是不為所動,死也不肯踏進他家門一步,他擔心他再多說一次,久違的拳頭可能又要重出江湖了。
某天吃晚飯時,媽媽突然冒出一句:“丁群英的爸爸常常這樣發酒瘋,那她不是常常半夜被趕出家門,她有地方去嗎?”
不要懷疑,那些三姑六婆的耳語,就是透過媽媽的貢獻,不然他又不住丁群英家隔壁,哪會清楚那麼多事。
媽媽說的,也正是他擔心的,可是那天晚上陪她大高雄飆一圈,順便進警局簽個到此一遊後,她就打死不肯再撥電話給他了,他也不曉得她會去哪裏,大概又是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繞到筋疲力盡才回去吧!
“要是這樣,你把她帶到家裏來好了,她一個女孩子在外麵很危險。”言孟春沈吟了下,說道。
“對啦,我床上沒有野男人,可以分她一半。”葉洛希扒飯之餘,附和一句。
他把家人的意思轉達給她,她沒說什麼,他也不曉得她到底聽進去沒有。
直到某天夜裏,寒流來襲,外麵氣溫冷得可以把人凍成冰棍,他正和被窩纏綿得難分難舍時,意外接到她的電話。
“丁群英,你人在外麵嗎?”
“……對。”
他二話不說,穿了外套出門。他告訴她,今天很冷,不適合飆車,否則到時一箱斯斯感冒膠囊都不夠他們吞,堅持把她帶回家。
那是她第一次走進他家,一如她所想像的整潔宜人,溫暖得刺痛她的心。
他告訴她,他們家有一間很大的客房,因為二叔、三叔,還有小叔一家人常常回來聚會,就把兩個房間打通,設計成通鋪,她來的話,不用擔心沒地方睡。
他還說,本來姊姊叫她跟她一起睡,但是他不想虐待她,因為姊姊是世紀大懶女,不會做家務,生平也無大誌,唯一的誌向就是嫁個和老爸一樣的男人來幫她收拾房間,很了不起的誌願吧?沒人會相信她是智商一九五的天才,連他都不信。讓她睡在姊姊那種豬窩裏她可能會懷疑他在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