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聞言,清冷的眸子這才有著半點煙塵之氣,她饒有興趣地看了他一眼,出聲問道:“怎麼,你很怕鬼?”
葉清歡在陸家村閑來無事的時候,就喜歡聽村裏的大人們講些山精鬼怪的故事。而鬼在所有的故事裏,都無不是邪惡的壞形象。他初見那棺中的女子和她一模一樣,著實嚇了一跳。但聽她如此一問,便不由得臉上一紅,尋思道:我堂堂男子漢,還怕什麼女鬼不成?再說,這世間哪裏有這麼漂亮的女鬼…
“你不修道,自然看不出,我是元神之體。”她隨意地說道,算是回答了葉清歡的問題。
葉清歡此時已不怎麼害怕,又聽她如此之說,便應了聲,以示了解。
也是葉清歡年級小,不懂修道之事。不然隨便放一個修道之人進來,聽到這女子元神之體的話,便該嚇癱坐了下去。像大炎帝國第一人的李青蓮,九品大修士的修為,離元神還遙遙無期,更遑論一般的人了。是以這女子一身修為,又該達到了怎樣的地步?
她先單手在虛空中畫了一個道訣,然後又並指成印,點一粒朱紅在葉清歡的眉目間,道:“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葉清歡隻覺她酥手觸及的地方涼涼的,隨即意識一沉,他的身子便是慢慢地飛升起來,直奔向那個開了蓋的石棺內。
他飛在半空,忽然想起了什麼,對著地上的白衣女子,開口問道:“我叫葉清歡,你叫什麼?”
那女子清冷的神情微變,卻沒有回答他,隻是冷聲道:“噤聲。”她看著他落在棺內後,拈指啟動自己在棺內布下的陣法,在那個棺蓋落下的同時,元神歸位。
葉清歡剛入棺內,便有一股清香撲鼻而來。然後從石棺的四角生出一根紅色的光線,那光線迅速地將他的手腳縛住,使他懸浮在棺內,距棺底的女子,不過五寸左右的距離。
葉清歡雖隻被縛住了手腳,但卻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是被什麼力量襯托住了,竟然不下沉半分。在他正驚訝間,那棺蓋便是重新被掩蓋而上。葉清歡的視線內,又開始變成了一片黑暗。
他被縛在空中,起初並不覺得什麼,但不久他便是感覺到自己左手裏的骨頭,如同被一把挫刀慢慢磨刻的那樣疼痛。
這痛楚起初他還不在意,以為等下就好了。但他忍了一會兒,仍然感覺到左手的筋骨裏連綿不絕的疼痛,而且那痛楚越來越強烈,仿佛是有人在用拉扯他的筋骨一般,強烈的痛楚讓他幾欲開口嘶叫出來。
不過那女子的噤聲,他是聽得真切的。所以他隻能死死咬著牙,不呻吟半句。
他這才想起那女子的提醒,不過為時已晚。那慘烈的痛楚從他的左手處四處蔓延著,摧殘著他的身體和心誌。
葉清歡因為疼痛,身體在空中不斷地扭曲著,但那四根光線卻牢牢地縛住了他,使他掙脫不得。他人在半空中,死死咬著牙齒,豆大的汗水不斷地從他的額頭上滴落下來,落到下麵白衣女子的身上去。
他此刻已經沒有任何的心思去想些什麼了,這熬骨之痛,才剛剛開始,就已經將這個十二歲的小孩,折磨的快要忍受不住了。
那底下的白衣女子,在葉清歡承受熬骨之痛的同時,身上溢出點點看不見的道力。那道力直接鑽入葉清歡的丹田之內,守護著他的丹田不被這突如其來的痛楚絞碎。
自從當初大陸雲端之國崩塌以來,千百年間,從未有一人聽過,或者嚐試過這奪人根骨的熬骨之術。
本來修道一途,艱險而縹緲。所有術法有成的大修士,無不要有著極好的根骨和機緣。倘若一人根骨被毀,那麼此生便是與仙道絕緣,再無半點可能一窺大道。而這奪人根骨的邪術,非要被奪者自己願意舍棄根骨,並且忍受住莫大的痛苦方可。
以葉清歡的一身逆天根骨而言,絕對是沒有人願意放棄的。但偏偏葉清歡年幼無知,尚不懂何為修道仙法,又性子極其堅韌,竟生生忍受住這熬骨之術,將一生的根骨斷送於此。
……
葉清歡不知道自己是多少次從昏厥中清醒過來了。體內的痛楚仍舊連綿不絕地向他的心智襲擊過來,但他似乎對那種撕裂他身體的痛,早已麻木了一般。在鋪天蓋地地疼痛中,他甚至還能回想一下當初讀過的《少陽太清錄》。
凡三十餘年,光陰如刀,餘在此絕地出劍八式,第九式三千雪,蓄力二十九年始出,三千雪下,境破,心中漠然…
葉清歡不知道劍九指是何等人物,當初不過是見叔父喜歡,便一口氣讀了《少陽太清錄》,《少陰上清傳》,以及半卷的《太明玉清記》。他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但八歲之前的事如今卻是越記越差了,隻是仍記得這劍九指的故事,與他現在也算是切景。
葉清歡計算著時間,在一截根骨被剝離的疼痛前,他尚有一段時間能夠回想一些事情。他無事便想八歲前的事,但除了模糊不清的影子,以及一些書卷,哪裏還記得半個。所以大半時間他便反複回味劍九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