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少年吐出一口棕色的藥汁,灑在地板上,嗤嗤的冒著白煙。
旁邊的灰衣男子合上手中的書,嫌棄的看了一眼那藥,開口說道:“喂喂,這藥很貴的,你這是浪費啊浪費!”
木桶中的少年無奈的一笑,抹去了臉上的藥水,再呸呸的吐了兩下,才發出訕訕的聲音道:“八年了,我才知道這藥這麼難喝。”
“廢話麼不是,這是泡身子的,能喝麼,你趕緊進去,別露出肩膀了。”唐涅徹底將書扔在一邊,一把將桶裏站起身的楚言按回去,又添了一些柴火。
楚言已經是少年清秀的模樣,此時半跪在木桶裏,才能保持露出頭呼吸的姿勢,剛剛隻是水溫太合適,竟然不小心打了瞌睡,坐進了桶裏。
他趴在木桶邊看唐涅的動作,這才覺得腳底有些發燙,一把推開壓肩的木板,扶著桶邊便跳了出去,拾起了衣服披了起來。
倒不是他真怕燙著自己,隻是剛才夢醒,楚言才驚覺今天是白亦陽下山的日子,白亦陽大他兩歲,今年已經十六歲整,該正式離開山莊了。
前些年上官雪夏紫音都走得突然,嚴漓自十三歲下山遊曆之時便沒有回來過,白亦陽與他最親厚,下山之後,不知何年才能再見,自己總要去送別的。
唐涅也想起這事,難得的沒有追究今日泡藥湯不夠時間,扔給楚言一件披風,說道:“初春的天氣還涼,你注意身體。”
楚言還在折騰自己的束腰,一聽這話心裏一怔,抬頭看向已經走出房間的唐涅,微微的揚起了嘴角。
唐涅已經不會在臉上亂塗什麼了,八年的歲月反而讓他溫和了不少,臉上卻堅毅凜然,隻是依舊改不了輕浮的性子,難免讓何棲染笑話。
楚言戴好披風,喝了梅子茶漱口,便也走出了房子,外間的何棲染卷發依舊,打理的卻也整齊,老成的靠在藥櫃邊,和唐涅說著什麼。
見楚言走了出來,有些玩世不恭的呦了一聲,像第一次相見那般,仔細打量了眼前的這個人,這個明明隻有十四歲,卻已經不能稱之為孩子的人。
不過,他倆不像規規矩矩的東南,開口閉口仍舊是叫著小堂主,這會當然也不例外,“小堂主,穿上衣服,還真有幾分大夫模樣。”
“也就咱家的大夫都是灰布衣服,寒磣的要命。”楚言一副趕時間的樣子,沒好氣的搭理一句,這才用上了流雲月步,快速的往山下趕。
何棲染聳聳肩,無奈的說道:“這孩子就是嘴硬啊,別是泡好了身體,泡壞了腦子。”唐涅不屑的哼了一聲道:“本堂腦子最有問題的絕對是你。”
二人相視一笑,嘴角邊,都帶上了幾分安然。
楚言已經在藥桶裏呆了八年了,泡水的藥材一直在變,楚言自己也試了無數的搭配,親身試驗,說的好聽,叫百毒不侵,難聽些,就是藥石無靈。
藥湯起初還會刺痛他的皮膚,到現在看來,就算他脫光跳進去,水溫若是不夠,他根本沒有一絲感覺,隻當洗個澡,還能舒服的睡著了。
真氣的問題,卻是一點也沒有解決,藍葉二人捂著口鼻,無奈的走進藥廬參詳過幾次,也都認為楚景天的這味擒龍,藥材之間配合的天衣無縫,環環相扣,又相生相克,即使窮極聖月堂所有精英,也找不出一點突破。
擒龍本來就隻是楚景天閑來無事的實驗品,他也隻是偶然試試搭配,竟出現這麼個雞肋一般的功效,什麼阻礙真氣流動?
為何不直接廢了那人的武功,再或者挑斷經脈都來得快捷,當初眾人知道擒龍的作用時,都有些嗤之以鼻,還是葉森格用心險惡道:“別說,讓人心存希望,以為終日能修為大成,憋著那高手一輩子,管他招式華麗,還不是用不出來。”
雖然藍宗澤當時便鄙夷過葉森格的心思,但如今看著天分極高的楚言,倒是怎麼也笑不出來了,每每被藥物熏得難受,隻能在心裏咒罵楚景天沒事找事。
偏偏楚景天人不見了八年,當然不是說失蹤了,隻是人從來不在莊內出現,藍宗澤起初擔心,去尋過一次,在後山見到了人,便又一個人回來了。
葉森格這下來了氣,提著劍就下了後山,隨後後山便傳來一陣幽怨的琴聲,忽遠忽近,眾人聽不清楚,卻見葉森格手中無劍,捂著兩隻耳朵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