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樓每晚歌舞升平，絲竹聲悅耳，自然不會有人注意到隔壁的小醫館，晚上也是熱鬧的有些過分。
話要從幾天前說起，那天楚言留在了醫館，一覺睡醒之時，眼前的景象，差點讓他以為自己回到了聖月堂。
床前坐著替自己號脈的是何棲染，那人剃幹淨了胡子，頭發攏在後麵，倒多了幾分書生氣息。
站著的東南和唐涅就沒有多大變化了，唐涅嘴裏念叨著什麼，手裏端著一碗藥，見楚言醒了，上前扶起他，將藥遞了過去。
“你從青鬼手裏活下來的事，都傳遍全莊了，影月堂個個拿你當英雄看。”唐涅跟他說話一向不會客氣，這會也是語帶諷刺。
楚言反倒沒放在心上，一仰脖吞了藥，砸吧著舌頭，歎道：“唐涅你敢不敢改進一下方子，病人都要被你苦死。”
何棲染一聽笑的開心，眉心也舒展開來，道：“不錯，這才是我們的小堂主。”
唐涅瞥了他一眼，歎了口氣，語氣也恢複如常道：“好吧是我不對，話說回來，我們這回可沒有什麼好消息，你打算怎麼辦？”
“先不說我有什麼計劃，唐涅，這次我受傷，確實是有收獲的。”當時自己傷重難耐，緩和了心神後，回憶起受傷的情景，反而多了一分感悟。
三人都來了興趣，湊上前來，楚言捏著下巴想了想，開口說道：“那時候過於危險，我以為不硬拚就是死路一條，隻得用盡全力，隱約覺得有那麼一瞬間，真氣充盈了經脈。”
“激發潛能的意思？”唐涅反問一句，並不是完全相信這個結論，何棲染卻搖搖頭，一拳捶在手心，眼中露出一道精光。
“就是這個！”他大叫一聲，掏出懷中四人多年分析的擒龍配方，接著說道：“擒龍難以破解，勝在藥效相扣，我們與其去找突破口，不如一鼓作氣，直接衝開。”
“不妥。”東南晃了晃身子，站在了何棲染麵前，指著自己道：“以身犯險，我的教訓還不夠麼，小堂主若強行突破，經脈盡斷怎麼辦。”
楚言不如三人聊得起勁，作為當事人，他反倒異常冷靜，這個結果他不是沒有考慮過，東南的膚色不人不鬼，正是常年試藥的結果。
自己不過仗著八年的藥浴，身體對毒藥的抵抗強悍一些，卻也不敢保證，這個想法付諸實踐後，自己會不會真的變成一個廢人。
唐涅伸手攔住爭論的二人，淡淡道：“不妨一試。”
“用人試藥？”二人脫口而出，再看看楚言，又同時搖搖頭。
何棲染已經冷靜下來，思考片刻道：“不太實際，雖然找些有武功的人容易，但誰能有小堂主意誌堅定，解藥過程必然不比服用七絕散好受。”
楚言尷尬的一笑，也不敢告訴三人自己那時的動搖。
不過想到七絕散，四人倒是冷汗直流，唐涅撓了撓臉頰，似乎回憶起藥廬裏那些淒厲的尖叫，隻要無奈的搖搖頭。
這七絕散名字聽著霸道，任誰也想不出，竟會是楚言十歲時的原創作品，他還不太習慣以時辰計時，所以這數字七，真正指的隻是七個小時。
試藥效果卻是絕佳，第一個小時還是搔癢難受，第二個小時就會轉化成疼痛，逐次累加，但是一般人，不過忍上一個時辰，也就央求解藥了。
楚言自己試過一次，堅持到了四個小時後，場麵隻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七絕散從此立威江湖，外人傳著傳著，竟都以為這藥效能堅持七個時辰，無不以此畏懼。
強行衝破經脈的後果，四人在聖月堂見過不少，確實不比來一味七絕散好受多少，而且經脈盡斷的例子，也不在少數。
何況這是連楚景天也無法破解的擒龍。
這次討論又以毫無結果告終，楚言認為尚在意料之內，隻是提出一個可行方法，這才說出自己另外的打算。
“武不行，還有文。”他打斷眾人，示意自己要說到重點。
何棲染一挑眉，和唐涅對視一眼，問道：“你要放棄武功？”
“權宜之計罷了，青鬼雖無心殺我，但我要是再去硬闖，隨便碰上個影衛高手都能要了我的命，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光明正大的進去。”
話一出口，唐涅剛咽下的一口茶就嗆了出來，咳嗽了半天，抬眼看向何棲染，卻見那人一副很有興趣的模樣。
“小堂主英明，莊主正好有件禮物。”何棲染笑的神秘，轉身去一邊的書架上，取出了一隻手臂長的木盒。
楚言哦了一聲，接過來打開，臉上的表情頓時溫和了不少。
那是一隻玉做的長笛。
楚言輕輕撫摸著笛聲，幽幽歎道：“老狐狸是人是神，居然猜到我心中所念。”
這份禮物確實恰到好處，楚言也終於體會到楚景天親自下山，給自己送來樂譜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