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分鍾,也許是一小時,時間對於莊彌生來說已然沒有任何意義,他失魂落魄地走到墓室口喊了一聲胖子,可裏邊沒有任何回應,莊彌生想了想,自己和胖子都已經死了,變成幽魂野鬼了,胖子不管去了哪都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心裏越想越喪氣,莊彌生就躺到了地上無意識地發起呆來。盛夏的暑氣被茂密的深林阻擋在外邊,蔚藍的天空上不時飄過幾朵白雲,莊彌生的腦海裏開始衍生出無數的想法:原來人死了果真有鬼,原來當了鬼也見不到傳說中的牛頭馬麵。
想著想著,莊彌生也不知道怎麼就想到了一個問題:自己是怎麼死的?自己連孟婆湯都沒喝上一口,怎麼就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忘了?
這當鬼當得也太窩囊了,連自己的死法竟然都給忘了!莊彌生氣得想大喊大叫,宣泄一下心中的無名火,但一想到自己現在已經是個鬼,還鬼叫幹什麼呢?
心頭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莊彌生無精打采地走到墓碑前對著自己的遺照發起呆來。想到自己的屍體還吊在墓室裏,死得那叫一個慘不忍睹,遺照上的自己竟然還笑得那麼歡,莊彌生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又是心酸又是無奈,百感交集,竟像在心裏打翻了一壇陳年老醋。
對著自己和胖子、南裏熏的遺照發了幾個小時的呆後,莊彌生忽然發現了一個不對勁的地方,為什麼自己和胖子的墓碑上隻有名字和遺照,卻沒有立碑人的名字?他霍地站起身走到南裏熏的墓碑前看了看,更怪,上麵就連生辰年月都沒記錄。
按理說死者為大,修墓立碑這種事不可能馬虎大意,莊彌生想了想,心裏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他快步走回到墓室裏,硬著頭皮將自己以及胖子他們的屍體從繩子上放下來。說實話,一個人如果在人潮裏看到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那感覺就已經夠詭異了,更何況是自己抬著自己的屍體!這種感覺已經不是震撼、詭異這些詞足以表達!
等仔仔細細檢查過屍體之後,莊彌生推測自己三人的死亡時間大概是在昨天晚上,也就是說,三人昨晚在夜探虎穴的時候已經意外身亡!隻不過幾人尚不自知而已,可這可能嗎?
昨晚剛死,今天就有人替他們鑄墓立碑了?
將所有的頭緒都在腦子裏整理起來,莊彌生也慢慢從沉思中清醒了過來,看著自己淒慘的死相,他伸出雙手替自己闔上了雙眼。
自己也同樣闔上了雙眼。
有道是“夢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眼前這個夢確實是個好夢,一旦真被自己的死訊嚇著,可能也真就將自己當成了遊魂野鬼,肆意而為了,隻可惜這個夢境諸多邏輯不通,還是讓莊彌生看破了這層迷障。
再睜開眼,眼中一片清明的莊彌生發現這果真是個夢,自己三人還好端端地站在墓室裏,不過自己三人背後都掛著一個柔若無骨的白無常,而在他的眼前還倒吊著一隻怪模怪樣的猴子。這猴子身上穿著一件暗色的老頭衫,兩隻綠幽幽的眼睛不停閃著幽光,看著著實讓人不寒而栗。
這隻猴子左手上拿著一個白色的布偶,右手拿著一個鬼頭銅鈴鐺。這種銅鈴鐺莊彌生也見過,就是趕屍匠平時會用的攝魂鈴,可以用來控製挺屍體內的蠱蟲。
這隻怪猴見有人睜開了眼,吱吱怪叫了兩聲後搖起了右手的攝魂鈴,背後的白無常好像得令的小鬼,慢慢從後麵順著腰肢爬了過來。兩隻蒼白圓潤的手慢慢從莊彌生的腋窩下往上伸到了他的臉頰上。
冰冷、細膩,莊彌生隻覺得心頭一陣惡寒,想也沒想就打算給背後的白無常來了一記過肩摔。誰知這鬼東西就像鼻涕蟲一樣滑不溜秋,見一時間掙脫不開白無常的糾纏,莊彌生就打算先抓住那隻怪猴奪取它的攝魂鈴。
但是這怪猴機敏異常,剛才見情勢不對已經跳到了三米開外的一口黑棺材上,莊彌生心裏暗罵好個狡猾的畜生,但為了迷惑這隻怪猴,莊彌生打算佯裝一下,他慢慢地垂下胳膊放棄掙紮,雙眼呆滯,毫無焦距地看著前方,然後屏住呼吸任由白無常在他身上摸來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