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輝燦爛的大寺院中垂著柱狀的光。
伊呂利因光線眯著眼睛,仰望著壯麗的壁畫。
半圓形後殿被無數的正方形分割開來,構成了幾何學的圖樣。全部空白都被精細的宗教圖畫所填滿,宛如曼陀羅一般。
是座漂亮的聖堂。雖然魔術師把神不當神看,但表麵上卻對神很照顧,有時還利用神的權威來相互調解。會將這個聖堂作為藏身之處,也是反映了這一史實嗎……
伊呂利忍住歎息,向著眼前的背影輕聲說道:
“主人……”
硝子坐在聖堂中央的大圓桌旁。
她沒有回應伊呂利,也沒有回頭。伊呂利再也忍不下去了:
“夜夜已經恢複過來了嗎?”
“……”
“請回答我,主人!”
“你要我說多少次,夜夜的事你不用擔心。”
聽到這樣冷淡的聲音,伊呂利有點怕了起來,但還是不肯罷休:
“這是‘得救了’的意思嗎?在我看來,主人簡直像是……”
“真囉嗦,你是認為我拋棄了夜夜嗎?”
“不……沒有的……”
雖然嘴上是這麼說,伊呂利卻低下了頭。
堅信的心情開始動搖了。她從出生到現在,還是第一次無法信任主人。
(相信你真的好嗎……我已經……搞不清楚了……!)
因為,這裏是——
“差不多可以了吧,是時候了。”
圓桌的對麵,一名金發的少女這麼說道。
她有著蜂蜜色的金發,黃金一樣的瞳孔,還透著烏黑的瘴氣。那美貌,就像帶著猛毒的鮮花一樣,挑起了伊呂利的恐怖心。
金薔薇阿斯特麗德·賽特。
她的皮膚像瓷器一樣潔白,但是左手卻是漆黑一片、釋放著金屬的光澤。
她似乎是因為昨天的戰鬥失去了右手,現在正在複原中。複製人體的魔術,伊呂利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無疑是禁忌的技術。
列席的是包括她在內的八名“薔薇”。
每一個都是久經年月,有著令人懼怕的魔性的魔女。但是,她們和童話中出現的魔女不一樣,既沒有帶三角帽披黑鬥篷,也沒有鷹鉤鼻。
她們全是十幾二十歲的樣子,頭發有金、銀、黑、紅等各種顏色。衣服也同樣出人意表,一件件都以高度的暴露為樂,就像在爭奇鬥豔似的。所有人都持有著薔薇紋樣的戒指——“薔薇之印”,有的人把它當作耳環,有的人把它垂在頸上,仿佛生怕人家看不到似的。
在這之中,有一位格外顯眼的貴婦,她是位穿著軍服的淑女。
她抱著一把有著優美裝飾的寬刃劍。從金絲緞的肩飾來看像是個貴族,肯定是個有身份的女人吧。
兩個專門服務的女仆推著配膳車送了紅茶過來。茶具隻有兩人份的,女仆隻在阿斯特麗德和硝子麵前放下了紅茶。
——其他的魔女,根本不在這裏。這不是幻術也不是心靈感應,她們是靠一種不明魔術的效果,使自己好像在現場一樣。
伊呂利的內心十分的混亂。
為什麼主人會在這個地方,和她們一樣戴著薔薇的戒指。
硝子的背影仿佛離自己很遠。硝子是個讓人摸不透的女人,她從不會積極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和過去。至今為止,伊呂利都覺得這也無所謂,等主人什麼時候想說了,再說也不遲。
但是,事到如今,已經不能像那樣委身於她了。
出生至今,自己是第一次無法理解主人的所做所為。
昨天,有人想殺硝子。
當時伊呂利在雷真的宿舍,所以並不清楚具體情況。知道詳情的隻有小紫,但硝子下了封口令,連姐妹之間的交流也被禁止了。
當然,直接問硝子她也是不會回答的。
想殺硝子的人是誰呢。對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想不通,根本想不通,全部都想不通。
(雷真大人……我到底怎麼辦好……?)
隻要一想起留在學院的妹妹們,心口就疼痛欲裂。
雖然看上去無憂無慮,但小紫其實很懦弱。她現在一定不安又害怕吧。
夜夜肯定是受了重傷,雖然硝子說不用擔心,但是在伊呂利看來那已經是接近瀕死了。她被馬格納斯的戰隊重創之後,還和魔王硬碰硬了,最後魔術回路碎裂,心髒還開了個洞。如果是伊呂利的話,肯定連半天也堅持不了……
“茶都備好了嗎?那麼,開始薔薇的茶會吧。”
阿斯特麗德一聲提議,魔女們都點頭讚同了。
“那麼,首先是介紹新的薔薇成員!”
硝子挺直了身板,恭敬地行了個禮。
對魔女們低頭的主人的身影,在伊呂利的視野中模糊了。
日輪用式神轉移走後,雷真紅著臉打開了門。
趴在門上的小紫掉了進來——果然在偷聽麼。
小紫嘿嘿地笑了一下,接著威脅似的說道:
“剛才的事被夜夜姐姐知道的話,會怎麼樣呢~?”
“千萬別說出去啊?!我肯定會被殺掉的!”
“……要是金剛力恢複了的話呢。”
“會恢複的,現在我們就去取回來。”
雷真拍著垂頭喪氣的小紫的肩膀,試著給她打氣,
“今晚是漫漫長夜啊,趁現在,先睡一下——”
哐,火車遭遇顛簸,仿佛被頂起了一般。
車身傾斜得很厲害,軌道和車輪激烈摩擦,發出了尖銳的聲音。
“怎……麼了……?!”
好在最後沒有出軌,稍微晃蕩了幾下之後,列車又回到了軌道上。
車內開始吵嚷起來,而撕裂這一動搖的,是接著響起的爆炸聲。
不是一聲兩聲,而是連續的響。相鄰車廂的玻璃窗被擊碎了,無數的魔術雷擊在窗外遊走著。
那是閃電箭——是高位的攻擊魔術,金伯莉的得意技能。
(難道是魔術師協會的人……?!)
一瞬間,好像看到了飄動的黑大衣。無論怎麼樣,那邊的車廂裏有魔術師在開戰,門的間隙裏漏出了焦糊味的煙。
“雷真!我們不用過去嗎?”
“啊,不用過去。”
——回話的不是雷真。
剛才為止雷真所在的單間裏,坐著一個黑衣的貴族公子。
他就像在自己家一樣的占著座位,翹起二郎腿靠在椅子上。對麵的座位上是青色裝甲的自動人偶伊卡洛斯,它正因空間窄小而蜷縮著坐著。
什麼時候……不,“時候”並不重要。
“為什麼,你會在這裏……?!”
“喲,雷真,這再會簡直就像命運的安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