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夫人抬起手來,輕輕拭去臉上的淚水,歎息道:“這些年來,我一直忍恥含辱,不敢透漏出身世來曆,說起來,我家裏也是世代功勳,若是讓人知道了我居然是與人私奔,家裏的臉麵就要被我丟盡了。——可如今,我越是已近油盡燈枯,卻越是思念父母兄長。這時也說不得要將來曆告知你們,”
她歎息一聲:“我祖上就是一等開國輔運肅國公,姓海諱靖。我父親就是第三任肅國公海東升。”
孫氏父子都是倒吸一口涼氣。寒櫟年少無知到也罷了,孫張仰卻是吃驚不小。
要說這海家,在遍地王侯的金陵城中爵位倒也數不上是拔尖兒的,但是海家可以傲視王侯的就是:財富。孫家雖說能稱得上是揚州的富戶了,可是於金陵海家相比,隻能說是螢火比之皓月了。
據說在海老公爺拉杆子跟隨開國皇帝鬧革命之前,海家幹的是海上沒本錢的買賣:他們家是東海上勢力最大的一股海盜。自從跟了開國皇帝以後,憑著海家人的悍勇,一路立下了無數的汗馬功勞。所以才被封了一等公的爵位。建國以後,海家倒是不好意思再幹老本行了,但是憑借著對海事的熟悉,海家光明正大地開始做起了海運的生意。幾十年下來,家事已不能單單隻是用“豪富”來形容。但凡是珊瑚樹、白玉床、碧玉階、水晶梁,隻要世上有的,他家就少不了;世上無的,他家也比比皆是。當真是“珍珠如土金如鐵”,豪奢難言。
這海家卻是奇怪,族中男丁極盛,上一輩的兄弟十個,這一輩子兄弟更是足有半百之數,隻是陽極陰衰,女兒卻極是稀少。上輩子還有三個女兒,到這一輩子,竟然是生來生去,都是小子。所以人人都知道,海家唯一缺少的就是女兒。物以稀為貴,海家的女兒,不要說是一般的公侯千金,就是與尋常的公主比起來,也多半要養得尊貴得多。
孫張仰暗暗歎息,想不到這樣一個千嬌萬寵的天之驕女,竟然會落到這樣貧病交加的地步。
隻見寒櫟和沾衣已經給黎夫人拭淚的拭淚,勸解的勸解,當下沉吟了一番道:“嶽母大人不必焦急,我這就吩咐人去金陵海府打探消息。隻是一來現在天氣寒冷,二來您老人家還在病中,若是貿然趕路,隻怕身體吃不消。依小婿看來,眼下當務之急是您仔細調養好身體,待到春暖花開時節,您的病也好利落了,天氣也暖和了,咱們再去金陵,豈不是兩全?”
黎夫人,哦,要稱為海氏了,聽了不住點頭,欣慰道:“還是賢婿安排的是,原是我老婆子著急了。”
一家人計議已定,方才吩咐傳早飯,孫氏一家四口,圍著海氏熱熱鬧鬧地吃了飯。孫張仰告辭去外院處理事物,又看了一眼寒櫟道:“寒櫟,你隨爹爹來,我有事要吩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