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老國公想了想,點點頭:“就這麼辦吧。”
不多時,一列下人魚貫抬著幾十隻紅漆的樟木大箱子過來,按著編號整整齊齊地排在地上。
海老國公走到第一隻上燙著“甲叁”金字的箱子前,招手喚海氏:“嬌兒,你來看。”
海老婦人恍惚明白了什麼,也不用人扶,自己顫顫巍巍地走到箱子前。海老國公慢慢掀開箱子。寒櫟伸長了了頭,隻見偌大的箱子裏,隻空蕩蕩地放了幾件衣服,和一隻小匣子。
卻見海老夫人一見到那幾件衣服,卻是不顧儀態,伸手將那些衣物抱在懷裏痛哭起來。
六老太爺見妹妹傷心心下不忍,想過來勸慰,被老國公止住:“讓她哭會吧,眼淚流出來心裏就不憋悶了。”
待到海老夫人哭了好一會兒,他才拍拍老夫人的背哄道:“好了,嬌兒,別再哭啦!再哭你的身子就受不住了,爹娘在地下看到我把你給惹哭了,又得找我的麻煩。”
這一箱,自是海氏前任海國公夫婦的遺物了。海老國公指著那箱東西對海老夫人道:“這是爹娘的幾件常用的衣衫和器皿,還有娘的幾件首飾,除了給二老燒化的,我們留了幾件,咱們兄妹三人一人一份,權當留個念想吧。”
他又指著上有“丙”字的幾十隻箱子:“這些都是你走後,你房裏的東西,娘後來都讓人給收拾起來。你看看,連你的一柄梳子都沒少。”
幾十隻箱子一一打開,內容琳琅滿目。有無數的各色衣裳,雖經幾十年的時光流逝,絲綢的光澤依然閃爍;有一箱中想是海老夫人從小到大戴過的寄名鎖,各種款式,從小到大,整整齊齊十六隻;有一箱是各種珠寶、釵環首飾,箱子一打開依然是華光閃爍,耀眼奪目;還有各種閨閣女兒用的妝奩鏡匣、胭脂水粉、香油口脂,隻不過都已經幹涸枯裂了;還有書箋畫軸、筆墨紙硯,乃至香爐鍾鼎、杯盤碗盞、風箏紙鳶,竟是無所不包。
海老夫人一一從箱前走過,神色惆悵中含著懷念,終於歎口氣,吩咐道:“都合上吧。”合上了她年少遠去的時光。
待海老夫人重新坐下後,海磐從一旁伺候的管家手裏拿起一本厚厚闊闊的簿本來,遞給海老夫人:“姑姑,這是祖母當年給你準備的嫁妝,自你走後,已經封存了四十三年了。今日有幸能重見天日。”
海老夫人淚眼紛紛:“哥哥們,父母的遺物我收了,我少時的玩物我也覥顏收了:留給沾衣和青黛做耍。隻是這嫁妝,讓我如何能有臉收下?我沒有三媒六聘地嫁過人,還奢望什麼嫁妝!再說了,如今女兒女婿都是孝順的,又不曾短了我的吃喝,我有沒有嫁妝,他們都是一樣的待我——我還要嫁妝做什麼?”
海老國公的兩道濃眉豎起來:“胡說!你如何拿不得這份嫁妝?!你是海家的嫡女!這嫁妝是從你出生,母親就為你備下的!你不在,任它放在庫中朽壞,也不會取作他用!這份嫁妝,是你作為海家嫡女的體麵!你用不著,可以給外甥女兒、給沾衣和寒櫟,總是你作為長輩的心意。再說了,這畢竟是父親母親的一番殷殷心意,你如何能不要?母親要罵你不孝的!”
海六老爺也勸道:“嬌兒,你就收下吧,這是你該得的,當年大姐姐和二妹妹的嫁妝遠不如你,如今還養活他們兩族人呢。咱海家怎麼能虧了自己的親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