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尚夫人也十分恩愛,可惜就是子嗣不旺。尚夫人嫁他第五年才千辛萬苦地生下一子,夫婦兩人愛若性命。可是這孩子生下就胎中帶弱,雖經尚夫人千般嗬護,仍是沒活過三歲,一場風寒拖著沒好就去了。那尚夫人失了兒子,就如生摘了心肝肺一般,痛斷了肝腸,綿延了幾個月,也跟著兒子去了。
那尚書府遷怒龔冽,認為都是他照料不周才讓尚夫人娘倆去的。再說了,女兒都沒了,還要女婿做什麼?所以龔冽這幾年就一直在揚州府任上晃蕩著,老是不得升遷,十分苦悶。還好揚州還算是個富庶的地方,否則他可這真是要活不下去了。
這龔大人命中子星不旺,尚夫人在時,管他也管得頗緊,房裏的幾個通房平日裏也都是聾子的耳朵——擺設,為了顯示尚夫人的賢惠放在那裏看的。所以這麼多年以來,兩口子膝下就隻有一根獨苗兒,這下子不僅蛋沒了,連雞都沒了。龔冽傷痛之下,突然想起了自己在鄉下還有個老婆和女兒呢。這下子尚夫人不在了,正好騰出空來,自己也好將苦守多年的原配接過來享享福。
這龔冽雖說在關鍵的時候果斷當了一回陳世美,但心裏頭對原配也不是沒有愧疚的,這時隔多年再見麵不禁將多年的虧欠都補給夫人和女兒。又因為如今隻有這一個女兒了,更是對這顆滄海遺珠疼愛到了骨子裏,要星星不給月亮,將尚夫人留下的體己一股腦兒都搬給了原配和女兒。
隻可憐尚夫人多年來嚴防死守、苦苦積攢的家財,卻還是沒命享受,白白便宜了他人,也算是她奪人老公的一番報酬。真可謂命中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強行搶奪到手到頭來終須物歸原主。
隻說這龔小姐,今年恰好一十五歲,在鄉下時哪裏有好的人家能看上眼?現在到了揚州,成了知府大人的掌上明珠,這龔夫人第一件,就是給女兒相看人家。
那孫寒柏這麼出色的兒郎,龔夫人如何看不見?不禁龔夫人相中了,連龔大人和龔小姐也都相中了孫寒柏。
奈何,孫寒柏見了龔小姐就跑,讓龔小姐一腔愛意難得回應。這龔小姐自小在鄉間長大,大家閨秀的含蓄也沒學到多少。心上人不答應,那自古烈女怕纏郎,反過來也該差不多。於是龔小姐整日裏也來孫府拜訪伯母,來了就四處打聽孫寒柏的消息,孫寒柏在她就直接給孫寒柏送吃送喝送殷勤,孫寒柏不在她就成天地在孫府裏坐等。唬地孫寒柏許久都不敢著家,四處在外頭浪蕩。而每日裏要接待這兩個癡情的人,也讓黎海珠感到大為吃不消。
這一日恰恰是黎海珠的生日,寒櫟等人都早幾日回來了,在外滯留多日的孫寒柏總得回來給伯母拜壽,也回來了。
那龔金桃自然也備了厚厚的壽禮,一大早就來到孫府,給黎海珠拜壽了。
隻見她站在孫府花廳的眾女眷中,十分顯眼。並不大的眼睛裏,露了一半的眼珠子軲轆轆亂轉;顴骨高高的,還打著兩塊紅紅的胭脂;腮上倒是沒有幾絲肉,最顯眼的卻是那一張嘴:嘴唇本就生得不薄,門齒又翹得高高兒的,越發使得那抹得通紅的嘴唇撅得超過了並不顯眼的鼻子;鼻子倒是低眉順目地趴在那兒,奈何鼻孔卻是朝天的。梳得溜光水滑的頭發,頭上插戴了七八枝的嵌寶金簪,鬢邊還插了一枝鮮紅的夾竹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