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望著鏡中的自己。
麵色蒼白,發絲淩亂,衣服肮髒。
她不禁低頭苦笑。
林悠,他說得沒錯。
你這模樣,還真是狼狽不堪!
手臂上的疼痛感再次襲來,讓她渾噩的大腦瞬間清醒了些許,小心翼翼將外套脫下放在一旁,不經意間摩擦了傷口,濃濃的血腥味縈繞在鼻間,令人作嘔。
正欲從包裏拿出紙巾來擦拭血跡,卻意外發現背包的拉鏈大方地敞開著,她心一緊,翻來覆去也找不到陪伴她五年的東西,將整個包倒拎起來,裏頭的東西盡數散落在洗手池台上。
藥、紙巾、鑰匙、鏡子、唇膏、護手霜……卻唯獨沒有那件對她來說最是珍貴的東西。
寬大的鏡子裏印出她焦急失落的神色,手臂上的傷口再次裂開,順著皮膚的紋路一朵一朵地渲染開來,發出無聲的悲鳴。
林悠深深地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回想今天所做的事到底是把東西掉在哪了。
是了,那個街口。
思及此,林悠拔腿就往外衝,平日裏一向對跑步敬而遠之的她,此刻好像跑神附體,跑的飛快。視線裏急速掠過一抹黑影,認真看時已然消失不見,許是幻覺罷了。
淡淡的黑色剪影從轉角處散漫開來,悄無聲息的與明黃色的燈光相互交織,空氣中細小的粉塵似乎在鼓舞著,然而那剪影卻不曾掙紮過,它貪婪得享受光的溫暖,即便是被禁錮其中,失去自我。
蘇琛漸漸從暗處走出,行至林悠先前所站定的位置,將池台邊的小東西一一收入包裏,餘光卻瞥見池台邊緣半掛的血色外套,臉上再一次露出不悅,俊眉微蹙。
廣場上,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牽著七八歲的男孩,一遍又一遍不耐煩地問著行人是否見過照片上的女孩,然,都沒有人識得她。
“媽媽,那個人好像照片裏的大哥哥……”
女人順著男孩食指所指的方向望去,認真打量了男子幾秒,再看看手中的相片,再三確認後才跑上前去問道:“先生打擾一下!請問你認識照片中的這個女孩嗎?”
蘇琛一怔:“什麼?”
“這個女孩你認識嗎?”女人再次指了指照片中的人,然而手心卻將照片上的另外一人遮住:“剛才她救了我兒子,胳膊還因此受傷了,本想送她去醫院的,可那孩子卻堅持說自己還有事情,要先走。這不,我們發現她掉了東西,一張很久以前的照片,到現在還保存的很好,我想她一定很寶貝這張照片,所以就想著給送過來了……”
原來,她剛才的失望焦急是因為這張照片。到底是什麼照片讓她如此在意?
修長白皙的手指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男子全身好像被鑲了光邊一樣,在地麵上投射出一道長長的影子,調皮的光束從他手臂纏繞一圈後才戀戀不舍的傾瀉而下,落到地麵上。
“我認識她,我替你把照片給她。”蘇琛握著相片的手一段,好半晌才開口出聲。
“那就麻煩你了,替我向那孩子道謝啊,要不是她,我的孩子就……”女人說到這,突然歎息道:“現在這個社會,像她這麼善良的姑娘真是少見啊!”
蘇琛低著頭,望著照片上兩個笑靨如花的人兒,竟覺得恍若昨日。
正打算將照片收起,卻於不經意間瞥到照片背麵那久違熟悉的字跡,清秀娟麗。
他猶豫良久,終究抵不過心中的那抹執念,還是將照片的背麵暴露在陽光下,黑色的字跡閃耀著屬於它自己的光芒,零零星星卻極致微妙。
我一直在黑暗中孤勇前行,摔倒、爬起,再摔倒、再爬起,如此周而複始,卻不曾見過一絲光亮。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一個像天使般的少年,他教會我笑,教會我哭,教會我愛,卻唯獨沒有教會我如何去遺忘。
他的心,恍然崩塌了一塊。
回到先前救男孩的地方,林悠看著空蕩蕩的街道,整個視界裏僅有人與車交織著,她想要的、所思的,卻無跡可尋。
那一刻,她竟像個孩童般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