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大象演員莎魯娃(6)(1 / 2)

從排演廳回象房的路上,黑狗因缺了一條腿,躑躅蹣跚,走得很慢,走不了多長距離就要躺臥下來喘息。莎魯娃就像一尊保護神,慢騰騰一步不落地跟在它後麵,表現得極有耐心,當它不慎摔倒在地時,立刻就會用鼻尖將它攙扶起來。

“這真是樁怪事,兩個不同的物種,竟然會這般要好!”黎鬆奇疑惑地說。

“感情問題很複雜,世界上有許多常人難以想象的奇情異戀,少女鍾情白發老頭,優秀男子拜倒在醜八怪悍婦的石榴裙下,鮮花插在牛糞上,或者牛糞塗在鮮花上,這沒什麼可奇怪的。動物與人一樣,難免也會有不可理喻的感情衝動。”高導演解釋說。

“看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為了黑狗,莎魯娃會去做它本來不願意做的任何事情。”黎鬆奇說。

“我們要趁熱打鐵,分分秒秒不放鬆,抓緊時間讓莎魯娃排練新節目。”

根據高導演的安排,黎鬆奇第二天就讓莎魯娃學習吹口琴。

大象演員具有吹口琴的潛在技能,較之其他動物,大象對音樂的感悟力強,較容易把握旋律與節奏,大象柔軟的鼻尖能很好地拿捏住口琴,寬闊的象嘴毫不費力就能在口琴上吹出聲音來。雖然有諸多生理優勢,但吹口琴仍是大象演員最難學的馬戲節目之一。大象吹口琴,並不是說隻要把口琴吹響就行了,而是要從口琴裏吹出完整的樂曲。口琴是通過口腔吹氣和吸氣兩種方法朝琴孔運氣振動簧片而發出聲音的,同一部位的琴孔,會因吹奏方法不同而發出不同的音符,吹奏時還須用舌尖按照節拍輕舔琴孔,使樂曲渾厚優美並產生強烈的節奏感。

大象畢竟是大象,即使聰明絕頂的天才象,也不可能清晰地理解口琴的發聲原理。由於人與象之間的語言障礙,最優秀的馴獸師,也不可能讓大象弄懂口琴的吹奏技巧。教會大象吹口琴,是項很費時間的工作,往往要好幾個星期,反反複複訓練,才能讓大象吹準並記牢某一個音符。一般來說,花半年時間能讓一頭大象演員學會吹奏一首簡單的樂曲,已經算是最佳成績了。最關鍵的難點,是大部分大象演員不肯堅持到底。吹口琴訓練枯燥乏味,在一個地方一站就是半天,不能跑不能動也不能玩,翻來覆去就吹一兩個音符,單調得令象窒息,難受得就像在服苦役。有些象在剛開始接受吹口琴訓練時,興致還蠻高的,那閃閃發亮的玩意兒含進嘴裏就會發出美妙的聲音,太新奇有趣了;可幾天後,最初的新奇感消失了,喜歡變成了厭煩,無法忍受沒完沒了的刻板訓練,開始憎恨口琴,寧可挨馴獸員的嗬斥訾罵,寧可受到斷食或戴鐐銬的懲罰,也不願意繼續接受訓練。

據報道,國外馬戲團有些大象演員,學習口琴半途而廢後,竟然對口琴產生了恐懼感,一看到口琴就會扭身逃竄;馴獸員就在口袋裏裝一支口琴,誰不聽話就掏出口琴來嚇唬,效果比電警棍還好,調皮搗蛋的大象立刻就會安靜下來,做出馴服姿態。有人把這種現象稱為“大象口琴綜合過敏症”。因此,雖然從理論上說,每一頭大象都可以學會吹奏口琴,但實際上,十頭大象接受吹口琴訓練,最多隻有兩三頭大象能熬過漫長的學習階段,最終上台表演吹口琴節目。

雌象莎魯娃似乎更缺乏耐心,在象房那棵緬桂樹下學習吹口琴,從早晨練到中午,就沒有興趣再練,將特大號口琴塞到它鼻子裏,它的鼻子就是不肯彎成鉤狀,這是溫柔的謝絕,表明它不願再繼續學下去了。

“拿住,捏牢,吹!”黎鬆奇簡明扼要地下達指令。

莎魯娃轉過身去,噗地朝他放了個屁。大象也會放屁,氣流量是人屁的幾十倍,就像刮三級臭風。

黎鬆奇捂著鼻子逃遠些,笑罵道:“不怕你鬧,也不怕你惡作劇,我們已經有辦法治你了!”

莎魯娃訓練吹口琴時,黑狗就蹲在緬桂樹下。

黎鬆奇走過去,揪起黑狗的頸皮,帶出象房去,鎖進距離象房約五十公尺遠的小庫房裏。既然已經找到生命的弱點,那就要對症下藥。

白天,莎魯娃似乎尚能忍受分離的痛苦,該進食還進食,該飲水還飲水,該泥浴還泥浴,表現還算正常。夜晚,月亮爬上樹梢,它便開始坐臥不安,一會兒蹬翻食槽,一會兒潑撒泥沙,一會兒放聲吼叫,一會兒在象房裏一圈又一圈奔跑。黑狗被關進黑黢黢的小庫房後,就沒給它喂過食。長夜孤獨,饑寒交迫,它發出如泣如訴的吠叫。那淒涼的狗叫聲,順風傳播,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響亮。象的聽覺十分靈敏,彼此相隔又不遠,當然是聽得真真切切。一聲聲狗吠灌進象耳,就像一支支鋼針紮進象心。雖然彼此相距僅五十多公尺,卻咫尺天涯、無法相聚,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