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之中,不知經年,不識歲月,仿佛過了許久。
恍惚間,腦海裏似乎多了些許東西,卻已分不清究竟是否原來就有。
……
火焰驅散了夜色,染紅了半邊天宇,撩動的火光映得人臉忽明忽暗。濃煙滾滾,斷壁殘垣,滿地的屍首或橫或縱,血流成溪,粘稠得仿佛暗紅色的醬汁,陰翳可怖。
獸吼禽鳴,刀光掠影,好似一幅幅動態的畫麵一一呈現,雖慘烈無比,卻又讓人有一種虛幻而不真實的感覺。
一名男子抱著一男一女兩個小孩踉蹌著從人群中闖出,向遠處飛速逃逸。一道血紅的獅影咆哮而出,阻住追兵去路。不多時,血光揮灑,那紅獅一聲悲鳴化作滔天火焰,殘破的身軀轟然爆裂,方圓數十米內一片廢墟,無一人幸存。
深秋清涼,夜路漫長。
男子倒下了,就在一處十字路口。淚落如雨,女孩拉著身邊的小男孩向男子跪拜三次,隨後緊緊身上的衣服,擁著男孩延著男子所指的方向蹣跚前行。涼風習習,暗淡的星輝下,兩個瘦小的身影漸行漸遠,最終淹沒在迷蒙的夜色之中。隻餘下一身冰冷的男子,固執的瞪大了雙眼,孤獨地凝視著早已消失了的兩道身影……
破舊的街道上人來人往,細碎的落葉隨著秋風打著卷兒飛過半空,四散飄落。
女孩兒瞎了,睜著茫然無神的雙眼臉色蠟黃地蜷縮在街邊守著破裂的瓷碗,不知時日。破舊的衣袍汙穢混雜,早已辨不出本來的顏色,隨風鼓動,吃力的守護著瘦弱的身軀。
一群半大少年忽地圍了上來,指著女孩或笑或罵或唾之,更有甚者或以棍棒撥弄,或以土石擲打。女孩兒隻是顫抖著將瓷碗護在身下,神色木然,不為所動。
適時,巷子裏突然衝出一少年,擋在女孩兒向前,與其他諸人扭打在一起。女孩兒的神色驀然大變,奮力地向前挪動孱弱的身體,雙臂憑空胡亂的摸索著,哭喊著……
一群野孩子終被看不過眼的大人趕走,小男孩兒滿眼通紅地看著女孩兒,嘴唇顫抖著正要說些什麼,卻忽然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
畫麵忽然淡化了去,卻餘下那女孩兒哭泣的稚嫩麵容,以及那雙胡亂摸索的雙手,一次次地撥動著心弦,陣陣地抽痛。
混沌之中一股莫名的情感猶如一汪百味的泉水緩緩注入心田,身體忽然變得沉重,好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用力地向下拉扯,腦海中驀地一陣轟鳴,古澤軒的雙眼倏然睜開。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清瘦蠟黃的臉龐,暗淡無神的雙眸兀自地流著淚水,女孩兒拉著他的手貼在臉上,輕聲抽咽著。
“姐!”
一股難言的悸動在心尖蒸騰,悲淒、痛惜、溫暖、親切……百味雜陳,複雜難明。一句輕聲地呼喚不由得脫口而出。
“小弟你沒事?太好了!太好了!爹,娘,小弟他沒事,他沒事!5555……”女孩兒孱弱的身子猛地一顫,旋即露出狂喜之色,眼角的晶瑩還尚未拭去,猶如梨花帶雨一般,“餓了吧,姐這就去給你拿吃的。”說完也不等回話,忙不迭地擦了下淚水,起身扶著牆壁急匆匆地向外趕,好幾次險些摔倒,看得古澤軒揪心不已。
直到女孩兒轉過牆角,古澤軒才有時間整理下混亂的思緒。
沒有舒適柔軟的大床,身下是一張硬梆梆的長條木板,一張破爛的棉被半搭在身上,鼻翼微微抽動,一股濃重的黴味湧入鼻腔,嗆人已極。外屋的牆壁已經坍塌大半,甚至可以清楚地望見白雲湧動的蒼穹,秋風蕭瑟而入,帶走陣陣暖意。
記憶有些雜亂無章,印象中,無論是天才召喚師薑昊還是此時的小男孩古澤軒俱都是已經死去的人,這點毋庸置疑,那麼擁有兩人記憶的他又是誰呢?
糾結了半晌,終還是分不清楚。罷了罷了,多了一個人的記憶之後,他再也不是單純的某個人了,既然占了小男孩的身體,那麼從今天開始他就是古澤軒!之後,載著兩人的過去一起活下去便是!
“當啷!”
古澤軒聞聲大驚,顧不得全身青腫未消,酸痛難忍,忙不迭地起身朝聲音起處奔去。
女孩古雯冰跪坐在地上,眼圈泛紅,低聲的啜泣,雙手胡亂地探尋著散落一邊的白麵饅頭。
“姐,你沒事吧?”古澤軒匆忙跑過去將古雯冰拉起,上下打量一番,見沒什麼大礙,放下心來,輕輕地拍打掉她身上的塵土。卻不料古雯冰突然抱住他,大聲痛哭起來。
“姐你怎麼了?別嚇我,說話啊,怎麼了?”古澤軒一時間手足無措,完全不明白怎麼回事,一會兒的工夫鼻尖就冒了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