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房裏的那些事41(1 / 3)

黃單蹲下來, 在瓷磚上模到黑框眼鏡戴上, 仿佛正在下霜, 霧氣蒙蒙的, 他拿手指去抹了抹鏡片, 還是模糊一片, 不如不戴。

剛才男人那一下, 把他的眼鏡打飛了,如果再偏一點,被打的就是鼻子。

黃單拽著衣角在鏡片上擦擦, 要是鼻子被男人打了,他雖然會哭的要死,但同時也能站在一個稍微有利點的立場, 可以厚著臉皮說自己也是受害者。

現在這情形, 一筆錢是要留不住了。

江淮把濕||答||答|的手機翻過來,摳出電池, 取下卡槽裏的小卡片放進口袋裏, 再將手機丟到窗台上, 碎裂的屏幕朝上, 他把桶裏的最後一條褲子塞進洗衣機裏, 蓋子一蓋。

“我要跟這款一個型號, 一個顏色的,盡快給我。”

黃單戴上眼鏡,鏡片不清晰, 男人的臉也是糊的, “我有提醒你。”

江淮嗤笑,“所以呢?你打算賴賬是嗎?”

“沒有賴賬。”

黃單過去拿男人的手機,用T恤下擺擦著機殼上的水。

他找了個還算過得去的說法,讓自己看起來不至於是個白癡,“衛生間裏的地麵有水,很濕,我腳上的拖鞋大了,鞋底也不是防滑的,摁著脫水機的時候沒有留神,不小心碰到了你。”

江淮挑出重點,“行了,知道是你碰的我就行。”

他見青年又要說話,就斜睨一眼,“再說一個字,今晚我就要看到那三千塊。”

黃單閉上嘴巴。

衛生間的嘈雜聲持續不斷,洗衣機裏正在嘩啦啦的放水,還沒開始洗,脫水機已經進入瘋狂抽搐階段,像是男人在最後關頭的衝刺,快了,就快了。

黃單往邊上站,也不摁了,由著脫水機在亂晃個不停。

就在這時,主臥的門打開,伴隨著李愛國的聲音,“小哥,下回能不能早點洗衣服,大家都睡了。”

黃單說,“好哦。”

脫水機終於停止抽搐,虛脫了。

黃單手機遞給男人,“你那兒有吹風機的吧,用那個對著手機吹吹。”

江淮沒接,不是善茬,“吹什麼,都成水貨了。”

黃單隻好把手機塞進自己的褲兜,他打開罪魁禍首脫水機,把衣服一件件拿到盆裏,端著盆往外麵走,一條手臂橫檔在他身前。

江淮說,“最遲明晚。”

“……”

黃單去房裏吹手機,把內部零件都吹幹了,又去開抽屜。

原主有螺絲刀起子之類的東西,根據他的記憶,那些東西都是家裏寄過來的,平時修個電腦什麼的,會有用到的地方。

黃單拿螺絲刀拆機,就去了陽台。

張姐有個收廢品的喜好,她租房子再改造了出租,也需要大量的二手家具,所以陽台堆放的東西很多,也雜,有比較大件的,比如舊沙發木板床,小件的多到沒法數。

這陽台很大,是露天的,隻要是下個雨,東西就全潮濕了,發黴不說,還會生一些蟲子。

小黑狗也會在陽台拉屎拉尿。

大陽台的環境衛生太差了,從這頭拉到那頭,用大鐵釘子固定的幾根繩子隨著夜風輕輕晃動,上麵掛著一條磨破了的褲子,孤零零的,連個做伴的都沒有。

阿玉和趙福祥住的,是客廳隔成的隔斷間,客廳自帶的陽台也被木板隔開了,他們直接在各自的小陽台曬衣服,不會拿到露天的大陽台曬。

陳青青也不會,她嫌髒,怕衣服上沾到狗屎味,還有什麼蟲子爬上來,所以就寧願在家裏拉跟繩子,把衣服脫幹水掛繩子上。

江淮有飄窗,黃單看過,那上麵有個晾衣杆。

整個大陽台隻有張姐一家用。

黃單走到堆積的木板那裏,蹲下來把手伸進去摸摸,他從原主的記憶裏得知,這底下有一瓶酒精。

摸了幾下,黃單夠到冰冷的玻璃瓶子,他拿出來一看,就是酒精。

應該是李愛國放這兒的。

黃單拿著酒精回去,倒一點點擦了擦主板,將手機放在通風的地上晾著,他以盡人事,接下來就是聽天命了。

片刻後,黃單晾好衣服出門。

小區周圍的幾條街上有銀行,常見的一個不缺。

黃單去工商銀行自動取款機那裏查卡裏的餘額,兩千八多一點。

他把卡退出來,心情複雜。

前幾天交過房租,八百多沒了,去個大潤發,小兩百沒了。

早飯在五塊錢左右,午飯和晚飯在公司吃,一天下來,三四十就沒了。

錢沒的不知不覺,像是銀行出錯,不是自己花的。

黃單看手機上的日期,距離發工資的日子還有11天,差不多就是小半個月,他等著紅綠燈,尋思怎麼辦。

一縷香味飄來,黃單聞著那味兒找去,發現左手邊不遠處有個大媽在賣關東煮。

他反應過來,人已經站在大媽麵前了。

江淮剛拿了瓶娃哈哈,就看到青年回來,手裏端著個紙杯子,香味四溢,“去取錢了?”

黃單咬下一口魚丸,沒回答,隻是說,“手機進水也不一定就不能用,等晾兩三天我給你開機看看,要是能正常開機,就隻要去維修站換個屏幕就好了。”

“兩三天之後,手機還不確定能不能開機,就算是開了機,後麵還要換屏幕。”

江淮喝著娃哈哈,煩躁的說,“誰他媽有那個時間慢慢等啊?”

他冷冷的吊著眼角,那條疤明顯了些,有幾分驚心動魄的美感,“我有急事要用手機,你看著辦吧。”

黃單咽下嘴裏的魚丸,騰出手去模褲兜,“你先用我的手機。”

江淮看看眼前的諾基亞,四個角都是磕過的痕跡,有幾個按鍵的數字和拚音字母都模糊不清了,“這還能用?”

黃單說,“接打電話沒有問題。”

江淮尚未開口,就又聽到青年說,“不過接電話的時候,音量有點小,還有就是第一排有個按鍵偶爾會失靈,你多按幾次就能……”

他一把揪住青年的衣領,將人拖到自己眼皮底下,“你不會就想用你這充話費送的破玩意兒打發我吧?”

黃單手裏端著的紙杯子一晃,裏麵的湯汁差點就撒了出去,他趕緊把杯子握緊,要是撒到男人身上,大晚上的還要再去洗衣服。

“這手機不是充話費送的。”

江淮懶的跟他囉嗦,就直接問他那手機的事,表明自己不會再要進過水,碎過屏幕的手機。

黃單說,“那你等我發工資,我把錢給你,在這之前,你就用我的吧。”

江淮不敢置信,“你身上連三千都拿不出來?”

黃單說,“拿不出來的。”

江淮指著他手裏的紙杯子,“那你還有錢買這玩意兒吃?”

黃單說,“這個隻有幾塊錢。”

江淮的視線掃向那部破破爛爛的諾基亞,上麵掛著一個小木偶人的掛件,醜死了。

黃單說,“兩元店買的。”

“聽沒聽說過一句話,便宜的小東西能買窮人?”

江淮瞥一眼青年呆愣的臉,嗤了聲說,“我算是知道,為什麼你一個月收入4000的人,連3000存款都沒有了。”

黃單垂下眼皮,原主跟這個男人沒有打過交道,話也沒講過,他怎麼知道原主工資多少?

江淮看腕表,“你的工資什麼時候結?”

黃單說是下個月10號,“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把身份證壓你那兒。”

江淮伸手。

黃單問道,“什麼?”

江淮不耐煩,“身份證。”

黃單把紙杯子裏的一串海帶吃掉,去房裏拿了身份證遞過去,被一隻大手拽走,耳邊是男人質疑的聲音,“這照片裏的人真的是你?”

“是我。”

江淮把身份證舉到黃單的臉頰邊,看看他,看看照片,又看看他,“照片裏是個小少年,眼睛又大又圓,水汪汪的,你跟我說,這是你?”

黃單說,“那是青春期的時候,現在我長殘了。”

江淮哼笑,“眼睛也能長殘?”

“能的。”

黃單摘下眼鏡,眨眨眼睛,下意識的眯成一條縫看人,“我近視度數比較高,戴眼鏡的時間長了,眼睛有點變形,就從圓的變成長的了。”

他抿嘴說,“你要是不信,可以上網搜搜相關的信息,就會發現我說的都是真的,這是普遍的現象。”

“……”江淮再次伸出手,“給我。”

黃單把眼鏡戴上,世界恢複原樣,“證件你不是已經拿著了嗎?一個身份證還不夠?”

江淮冷著臉,“我說的是諾基亞。”

黃單蹙眉,“話為什麼不說完整?聽起來很費勁的。”

江淮的麵色很凶,語氣裏有著警告和威脅,“你再逼逼一句試試。”

黃單把手機給男人。

江淮拿走黃單的諾基亞,“10號把錢給我,破手機還你。”

江淮把娃哈哈的空瓶扔進垃圾簍裏,嫌棄的把諾基亞捏手裏,邁開腳步回房。

黃單追上去,“那個……”

他後麵的話被關門聲阻止。

黃單撓撓後頸,走幾步就看到阿玉開門出來,“你跟江淮在說什麼?”

“我不小心把他的手機弄壞了。”

阿玉一愣,“江淮那手機的牌子貴,要好幾千吧。”

黃單說是三千,“剛才跟他說好了,等我下個月發了工資就把錢給他。”

和江淮的反應不同,阿玉沒露出意外的表情,月光族這個群體一直存在著,她投過去一個同情的目光,又安慰道,“往好處想,就當是在破財消災。”

她撥長發的手一停,莫名其妙的說,“林乙,以後別跟江淮有過多的接觸,不是好事兒。”

黃單擺出疑惑的樣子,“為什麼?”

阿玉把長發撥到肩後,露出漂亮的鎖骨,她抬抬眼簾,淡淡的說,“我也說不好,女人的直覺吧。”

黃單信女人的直覺。

可是他有任務在身,這裏的每個人都要接觸,想盡辦法的接觸。

黃單打水把席子擦擦,打開《武林外傳》,找到郭芙蓉跟呂秀才鬧分手的那一集,給電腦定兩小時後關機,他踢掉拖鞋往床上一趟,手枕在腦後。

別人考上大學,家裏會買一部新手機當做獎勵,原主家裏沒有那回事,他那部諾基亞是他爸用過的,買的話,大概是4、500左右。

原主對電子產品並不熱衷,唯一的愛好就是逛各大論壇,搜找精彩的電影,一旦找到,就會第一時間去把它下載了,塞進自己的寶庫裏。

那一瞬間,原主會有一種人生得到升華的感覺。

黃單想了想,那手機內存小,裏麵沒有存放限||製|級的東西,功能少到忽略不計,電話簿裏就一些親朋好友,圖片隻有幾張自帶的風景照,沒什麼隱||私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