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賣鋪60(1 / 3)

J市是個不太討人喜歡的城市, 春天雨水極多, 讓人感覺自己身上總是有一股子黴味兒, 想扒了皮曬曬, 秋天幹的要命, 手一摸, 臉上都掉皮兒, 而夏冬是最難熬的兩個極端。

冬天冷的人喘口氣都是斷斷續續的,凍到頭蓋骨發疼,夏天熱的人沒地兒下腳, 想爬到牆壁上去。

張瑤到公司時,臉都曬紅了,她從背在身前的小白包裏拿出一包濕紙巾, 抽了一張擦擦臉上的汗水, 張開的毛孔拚命的汲取著濕紙巾裏滲出來的絲絲涼意。

好受了些,張瑤扭頭找垃圾簍丟紙巾, 發現男人還在, 她愣愣, “戚大哥, 你不是說有事要辦嗎?”

戚豐動動嘴唇, 快燒到屁股的煙抖了一下, 他的聲音模糊,“不急。”

張瑤沒多問,她來過公司, 知道她哥的辦公室在什麼地方, 於是便輕車熟路的去了二樓。

早在半小時前就下班了,幾間辦公室的門都是關著的,整個走廊寂靜無聲。

張瑤去左側的第二個辦公室,她敲敲門,“哥,我是小瑤,你在不在裏麵啊?”

門裏沒有傳出任何回應,也不見什麼聲響。

裏麵沒人。

這是在張瑤連著喊了好幾聲後才確定的一個事實,如果有人,哪怕是睡著了,她有意拔高了嗓門,不至於聽不到的。

戚豐把黏在嘴皮子上的煙拽掉,嗓音比平時更加沙啞,“你哥會不會在食堂?”

張瑤說,“不會吧,我哥不喜歡食堂的夥食。”

她想到了什麼,就趕緊拿出手機撥電話,一門之隔有鈴聲傳了出來。

那聲音讓門外的戚豐眉頭皺緊,人不在,手機卻落在了裏麵,他把煙撚滅,沉聲道,“我們分頭找。”

張瑤也是那個意思,“戚大哥,你要是找到我哥,給我打個電話。”

戚豐,“嗯。”

張瑤下樓,上別地找去了,戚豐還站在原地,他望著眼前的這條走廊,覺得靜的過了頭。

幾個瞬息之後,戚豐抬起一隻腳,對著麵前的門用力一踹,那股力道把相擁在一起的門和門框狠狠拽開,門不受控製地撞上牆壁,掉下來一層石灰。

戚豐邁步走進去,他掃了眼辦公室,走到一個辦公桌前,把桌上的黑色華為拿起來。

手機有好多個未接來電,幾乎都是戚豐打的,最後一個通話記錄是串沒有標注的號碼,他撥過去問了才知道是彙通快遞。

戚豐從快遞員口中得知,他給青年打電話,說在公司門口等,結果人沒來。

由於包裹是大件,還是貨到付款,所以快遞員不能放在門衛那裏,隻好把包裹放回車上離開了,他說起這事,話裏還有怨氣。

“張先生下午在不在啊?在的話我過去一趟。”

“明天再送來吧。”

戚豐知道是怎麼回事就掛了電話,並且刪了通話記錄,人都還沒找到,收什麼包裹。

按理說,私自翻看別人的手機是很不禮貌的一種行為,戚豐絕不會幹出這種事,他從來都沒有興趣,沒必要的,這回也不知道怎麼了,竟然莫名其妙的翻了進去。

戚豐頭一回幹這事,心跳的很快,好多年沒這感覺了,好像自己轉眼間做回了毛頭小子,衝動,魯莽,不計後果。

他靠著桌角滑動手機屏幕,先看的聯係人那個標誌,點開我的群組,有工作,好友,家人,最底下還有個群組,裏麵隻有一個號碼,不用想也知道是特殊的人。

本來戚豐已經退出了電話簿,他又鬼使神差的點開群組,在自己的手機裏輸入那個號碼,撥通的時候顯示號碼歸屬地是H市,他立刻就按掉了。

戚豐再去看那個群組的名字,是一串日期,搞不好是青年和初戀第一次認識的日子,的確有紀念意義。

“那女的都結婚了,你還不死心,年紀不大就學人做情聖。”

嘖嘖兩聲,戚豐這回真的退出了群組,他去看圖庫,發現大多數都是青年在H市拍的照片,充滿了生活過的痕跡,很多張照片裏都有同一個女人,長的嬌小,眉眼溫柔。

想起青年一再強調自己不是同性戀,戚豐的薄唇一抿,唇角上揚起一個弧度,沒什麼意義,“小東西,叔叔信了,你不是同性戀,你隻是個白癡。”

懶的再往下看照片,戚豐把被掌心捂熱的手機丟到桌上,他的餘光一瞥,發覺電腦是開著的,就拉開椅子坐下來,握住鼠標點擊,屏幕從漆黑變成藍色。

手機沒帶,電腦沒關,上麵還有沒校對完的賬目,這是有什麼急事,匆忙出去的?

戚豐擰著墨眉沉思,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是張瑤打來的,反應過來時已經接通,“喂。”

張瑤的聲音很焦急,還有些喘,“戚大哥,我爸剛才給我打電話了,我哥沒回去,我也沒找到人,怎麼辦,他是不是出事了?”

戚豐站起來往外麵走,“先別慌,你哥不是小孩子,他是個成年人。”

張瑤說,“不是我嚇自己,每天報道的新聞裏麵,出事的成年人比小孩子要多……”

戚豐打斷她,“行了,我這邊找到了再打給你。”

反手帶上門,戚豐把這棟樓的上次幾層都找了一遍,他的氣息不再平穩,開始亂了,額角也滲出汗水,鬢角潮濕。

“跑哪兒去了?”

戚豐抹把臉,麵部肌||肉輕微顫動,他解開襯衫幾個扣子喘氣,快速跑出大樓,繞著公司外圍尋找。

不知道過了多久,戚豐口幹舌燥,腦子裏的那根弦快崩斷的時候,他停下了尋找的腳步。

草叢裏趴著一個人,背上有兩隻螞蟻,在那慢慢悠悠的爬行。

戚豐捋了捋汗濕的發梢,他粗聲開口,臉上淌汗,“你趴這兒幹什麼?曬太陽?”

趴著的人一動不動,什麼回應都沒有。

戚豐的呼吸沒來由的停止,垂放的手指神經質的抖了抖,他快步過去蹲下來,伸手把青年翻過來麵朝著自己。

臂彎裏的人蹙著眉心,臉上沾著幾根草,唇邊有灰土,混著些許血液,應該是直挺挺栽下去的,所以才會把嘴巴磕破。

戚豐看到青年的胸膛上下起伏呼吸,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知道人沒事就去拍對方的臉頰,“醒醒!”

還是沒反應。

戚豐的呼吸一滯,他大力去掐青年的人中,目光停在那兩片髒汙的唇上,“髒死了。”

片刻後,戚豐捏住青年的臉頰,讓他微微張開嘴巴,淡淡的鐵鏽味撲到鼻腔裏,“媽的,你嘴裏怎麼這麼多血?”

有螞蟻不知死活的再次爬上來,被戚豐給彈出去老遠,他瞧著青年破血的嘴巴,鬼迷心竅般彎下腰背,緩緩湊了上去。

就在這時,黃單醒了,他睜開眼睛看著男人。

戚豐一怔,下一秒就把臉繃緊,如同丟燙手山芋一樣把臂彎裏的人給丟到地上。

黃單摔到草叢裏,他的頭頂是烈陽,當下就有些頭暈目眩,不得不把手擋在眼前,“你怎麼會在這裏?”

戚豐恢複平常的懶散,“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吧。”

黃單坐起來,“不知道。”

當時他下樓去拿快遞,無意間看到了不該出現在公司的周陽,就一路跟在後麵。

周陽沒走公司的正門,而是走的南門,黃單一直跟著,卻把人跟丟了,正當他準備四處看看時,後頸突然一痛,自己就不省人事了。

黃單的背後沒長眼睛,不知道對他出手的人是誰,他在心裏問,“係統先生,是誰襲擊了我?”

係統,“抱歉,在下沒有權限,無法回答。”

黃單對這個答複沒有多大的失望,看來是涉及到任務了,會是周陽嗎?對方有所察覺,所以才會出手,為的是警告他,叫他老實一點?

理智告訴黃單,現在還不能把遇到周陽,並且跟蹤的事情告訴戚豐,時機不到。

根據原主的記憶,還有黃單穿越過來後的觀察,戚豐跟周陽的關係不錯,對他的照顧比其他工人要多。

可能是因為周陽的年紀最小。

黃單理了理思緒,垂頭拍掉身上的灰土。不管如何,周陽都還在第一嫌疑人的位置上麵,沒有其他人跳出來取而代之。

在周陽後麵是賀鵬和王東強,除了這三人,黃單沒有抓捕到其他人的異常。

戚豐知道青年在刻意隱瞞,他嗤了聲,暗罵自己多管閑事,一言不發的離開草叢。

黃單感覺脖子癢,背上也是,他抓了抓還是癢,索性就扒了上衣,“你可不可以幫我看一下?”

“看什……”

戚豐扭頭,喉嚨裏的聲音堵住,他瞪著突然脫衣服的青年,“你幹嘛呢?”

工地有個很大的公共澡堂,無論是春夏秋冬,大家夥都一塊兒搓洗,你有的我都有,我沒有的,你也沒有,所以男人和男人之間真沒什麼看頭,戚豐此時的反應有點大了,很不合常理。

黃單像是沒發覺,他轉過身,“我的背上是不是有蟲子?”

戚豐沒看到什麼蟲子,隻有青年白白瘦瘦的背部,他扯動嘴皮子,大中午的趴在草叢裏,身上不癢才怪,沒被亂七八糟的東西咬已經走了大運。

沒等到男人的聲音,黃單又去抓。

戚豐看青年白白的背上多了幾道印子,他皺眉,“你看看手上的衣服。”

黃單垂頭一看,發現衣服上有好幾隻螞蟻,他的嘴角抽搐,伸手就給捏住丟草叢裏,“剛才你是要親我嗎?”

戚豐的唇角一掀,“親你?我瘋了?”

黃單穿好上衣,他不說話,隻是看著男人,在心裏說,快了。

戚豐的麵色一沉,“你那是什麼眼神?”

沒去戳穿男人的心思,黃單抿起嘴巴,傷口被壓出血,疼痛神經猛地被扯住了,他的眉心擰緊,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戚豐,“……”

接下來就是黃單捂住嘴巴流淚,戚豐手插著兜看他一張臉被淚水模糊。

好一會兒,耳邊壓製的哭聲才消停,鹹豐把手從口袋裏拿出來,找了根煙抽,“怎麼?又想起你那個初戀了?”

黃單嘴裏的鐵鏽味更濃,很不好受,“沒有。”

戚豐看著青年哭過的眼睛,像小兔子,“昨兒個還不是哭的要死要活。”

黃單說,“跟她沒有關係,我隻是怕疼。”

戚豐當他是不好意思承認,抽口煙笑了笑,“怕疼?我看你就是嬌氣。”

黃單愣了一下。

戚豐撩了撩眼皮,青年似乎沉浸在什麼回憶當中,臉上的線條都是柔和的,一定是想起了那個初戀。

他抬腳往前走,步子邁的大,很快就到了路邊。

草叢裏的黃單撇了一下嘴角,小聲嘟囔,“每次都說我嬌氣。”

戚豐離開草叢後步伐慢下來,聽著後麵的腳步聲,他脫口而出,“那什麼,你的快遞明天會送到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