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都不能滿足, 黃單沒辦法了, 他隻能說, “舅舅, 我會疼死的。”
這是一招必殺技, 卻也是極具針對性的一招, 黃單用在別人身上是沒有用的, 他疼不疼死不會有人真當回事,隻覺得是句玩笑,誇張的說法罷了, 唯獨有個人除外。
獨一無二,正如男人對他而言,無可替代。
果不其然, 黃單話落, 他就感覺男人的身子劇烈一震,受到刺激般, 全身的肌||肉都在驟然間繃緊了起來。
聶文遠不是沒見過世麵, 生來一帆風順的小孩子, 他這個年紀, 看淡了人生百態, 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 也就在前段時間才突然惜命起來,還考慮年後就開始戒煙酒,想多活幾年, 在他的小外甥逐漸成長的路上, 能陪伴左右。
死這個字跟別的人掛鉤,聶文遠絲毫不在意,甚至都置若罔聞,麻木了,也很冷漠。
但不知道怎麼回事,隻要換成小外甥,聽在他的耳朵裏,就像是被鐵錘錘了一下頭頂心,被利刃刺中心髒,在裏麵翻攪,疼的他整個人痙攣起來,半天都喘不出一口氣。
聶文遠在那短暫的幾秒內,感受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驚慌,還有一股強烈的不安,無助,這是他從政多年從未體會過的兩樣東西,哪怕是兄弟從背後刺進去的一刀,他都不慌不忙的接下,再轉頭還兩刀。
這會兒不過一句口頭之言,聶文遠的麵上就不見血色,瞳孔緊縮,他的額角滲出冷汗,圈住小外甥的手顫抖不止,像一個精神病患者,一個可憐又可怕的瘋子,欲||望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不曾出現過。
黃單知道男人會怕,卻不知道比之前更嚴重了,他抿了嘴唇,安撫的在男人背上拍了拍。
手腕被抓,黃單吸氣,男人的氣息擠進他的口腔,他仰頭承受,唇||舌被親的發疼,氣息亂成一團。
聶文遠在小外甥呼吸困難時退開,舔||掉他嘴角混著血絲的唾液,一下一下親他臉上鹹鹹的淚水,“小於,我老了,經不起嚇,以後不要再說那句話。”
語調是溫柔的,字裏行間卻是不容拒絕的強硬。
黃單答應了。
晚上聶文遠說要去書房睡,他的態度強硬,不容拒絕,“你睡臥室,有事喊我。”
黃單看男人擠牙膏,提醒一句,“睡前還抽煙嗎?要是抽,刷牙也是白刷。”
心不在焉的聶文遠把牙膏牙刷放回原處。
黃單的視線落在男人寬厚的背上,“聶文遠,我想跟你做||愛,但是要再等等,還不到時候。”
聶文遠的呼吸一沉,“你成年了。”
黃單嗯了聲,“是我怕疼,等我準備好了就告訴你。”
聶文遠看向小青年,他說的認真,神態也是,不是在說笑,“好。”
十點左右,聶文遠坐在椅子上抽煙,書房的門是開著的,他沒關,小外甥來了,就站在門口,身上穿著自己托人從G城那邊帶回來的睡衣,臉白白的,泛著光,讓人看了不禁感慨,年輕真好。
聶文遠沒起來,眼皮半闔著,就坐在書桌後麵吞雲吐霧。
他的小外甥人沒進來,丟下一句“少抽煙,晚安”就轉身離開,走時還很體貼的把門帶上了。
黃單回了臥室沒直接就睡,他靠坐在床頭看書,等著積分袋子掉落,可惜等到零點也沒等到一個,掉落的頻率很難把握。
房門的門縫底下有塊陰影,黃單沒從床上下來,他盤腿坐在床尾,正對著房門。
約莫有半小時,門縫底下的陰影不見了。
黃單去把房門打開,彎腰撿起地上的一根煙頭,欲要回屋的時候手被抓住,他的眼皮跳跳,轉頭看著男人,“你沒走?”
聶文遠身上的煙味很重,起碼抽了三根煙以上,他的嗓音沙啞,“我想了想,還是跟小於睡吧。”
黃單,“……”
聶文遠去漱過口躺在小外甥身邊,沉默著關了床頭櫃的燈,背過身睡覺。
倆人連個晚安吻都沒有就算了,中間還隔的挺遠,能容得下兩個人並肩躺著,被窩裏的熱氣全跑出去了。
黃單忍了忍,就把被子往上拽,他覺得被窩裏的暖氣已經所剩無幾,“聶文遠,你睡過來點。”
聶文遠側身躺在床沿,被子都沒怎麼蓋,指著夜晚的寒涼驅散體內的火氣,他還把窗戶給開了大半,冷風正對著自己吹,聽到小外甥的聲音,他沒給出反應,呼吸平穩的好似是睡著了。
“算了,我去書房睡。”
黃單剛說完,男人就轉過來,將他撈進懷裏,下巴抵著他的發頂,“睡覺。”
夜裏黃單睡的迷迷糊糊的,被“叮”的聲響驚醒,抓了個積分袋子繼續睡,積分還要再攢一攢。
聶文遠原本告訴自己,不要抱小外甥,更不要親,結果晚上破了第一條,早上連第二條也破了,他的頭有些疼,吃了兩粒藥才有所緩解。
黃單看男人吃藥那樣子,可憐又淒慘,就像一個在老伴那裏沒討到好的老頭子,他扶了下額頭,決定去做個早餐。
聶文遠聽著樓下傳來的聲響,他趕緊收了藥瓶關上抽屜出去。
廚房裏彌漫著一股子糊味,黃單一手拿著鍋鏟,一手拿著鍋,表情很無奈,“我想煎個蛋,火開大了,然後蛋就……”糊鍋了。
聶文遠把人拉到一邊,卷起毛衣袖口刷鍋,“你去洗一點青菜,別用冷水,用溫水。”
他剛把鍋刷幹淨,就聽小外甥問,“一點青菜是多少?十棵夠嗎?”
於是黃單就被男人手一揮,趕出了廚房。
早餐是碗青菜肉絲麵,上麵還有個荷包蛋,黃單撈一筷子麵吹吹,“你什麼時候去看我姐?我想跟你一起去。”
聶文遠說,“醫院那邊反應,她的情緒還是不穩,不能溝通,警方的口供也還沒錄。”
黃單看他一眼,“你覺得我姐去見王明,是出於什麼原因?”
之前他試探過,陳小柔的反應就不對勁,既然不是真的相愛,那他隱約在陳小柔鎖骨下麵看見的紋身是怎麼回事?隻是王明單方麵的強迫?惡趣味?
還是他看花眼了?
見男人沒回應,黃單桌地底下的腳踢了踢他,沒用什麼力道。
聶文遠的目光一暗,他的麵色平靜,呼吸沉穩,語氣裏卻帶著警告,“小於。”
誰也不會知道,聶主任因為小外甥的那一腳就硬了。
要不是黃單從男人的語氣裏聽出了名堂,他都不知道,對方太正經了,就連欲||望暴露在空氣當中的時候都麵不改色,“你還沒回答我。”
聶文遠低頭把一片青菜葉夾進口中,“答案在你姐那裏。”
黃單問道,“一萬塊錢的事呢?”
聶文遠的眼皮沒抬一下,嘴裏有食物,聲音模糊,“王明已經死了。”
言下之意是,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不需要再追查下去。
黃單放下筷子,“這跟王明的死沒有多大關係,那房子僻靜,錢在你的臥室,即便是有人想入室偷||盜,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更何況我放錢的位置不好找。”
他抿嘴道,“我思來想去,這件事隻能是熟人幹的,不是全武叔叔拿了那筆錢,剩下的就是奶奶,小姨,表姐三人。”
聶文遠也放下了筷子,他去拿煙,掉一根叼嘴邊,無視了小外甥的異常,太多了,慢慢的就不會深究,人在就好,“小於,有些事,我不希望你幹涉太多。”
黃單後仰一些,抬頭看著男人,“聶文遠,一萬塊錢是我從王明手裏接走,放進你的房間後不見的,這件事於情於理,我都應該有知情權,你說呢?”
他其實對錢的去處並不在乎,在乎的是任務,男人明顯是在為某個事某個人隱瞞,或許是個關鍵線索。
聶文遠抽一口煙,將煙霧緩緩地噴吐出去,對上小外甥沉靜的目光,“過段時間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黃單的心裏有了一個猜測,他沒往下想,知道男人會告訴他真相,“好哦。”
吃過早飯,黃單回去了一趟,門上還掛著鎖,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騎上自行車去了醫院。
陳小柔的傷勢已經穩定了,心理卻受到重創,斷了一條腿,不能再跳舞,登上更大的舞台,對她那麼個驕傲的人來說,生不如死。
黃單還沒靠近病房,就聽見裏麵歇斯底裏的哭鬧聲,他走到門外站著偷聽,發現隻是一個絕望的女兒跟一個同樣絕望的母親在怨天尤人,恨命運不公,對任務沒有任何價值後,這才敲門進去。
一個水杯飛過來,黃單避開了,清脆聲響在他身後的門上響起,水杯碎片散落在地。
聶友香眼睛紅腫,滿臉憔悴,她的鬢角本來隻摻雜了些許銀白,現在全白了,看到小兒子進來,臉上的鼻涕眼淚也忘了擦,“小於,你還知道回來啊,這些天你死哪兒去了?”
黃單的表情太平靜,跟病房裏的崩潰跟悲痛格格不入,他沒回答,隻是說,“姐的事我知道了。”
聶友香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她突然破涕而笑,“小柔,你弟弟回來了,他去跟舅舅說,沒準兒這事就能成。”
黃單猜到了聶友香的意思,他還是問,“什麼事?”
聶友香說按假肢的事,“你舅舅認識的人多,肯定有路子的。”
她見小兒子連個屁都不放,就焦急的伸手去拍,“小於,你說話啊!”
黃單的胳膊一麻,他用另一隻手去抓幾下,看著床上的陳小柔說,“按假肢是可以的。”
陳小柔麵如死灰般的躺著,沒有反應。
聶友香激動的說,“按了假肢,正常的走動都沒問題的吧?跳舞呢?是不是也能……“
跳舞這兩個字刺激到了陳小柔,她白著臉發瘋的大聲尖叫,把手邊能夠到的東西都砸了出去,“都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