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花雪月102(1 / 3)

如火如荼的七月, T城發生了三件事, 成為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有點兒意思的是, 三件事出現的時間很近, 就像是老天爺早早就安排好了的, 給了人們一出接一出的熱鬧看。

第一件事是初三晚上, 城北的廠子爆炸了, 那廠子廢棄多年,老早就傳聞要被政||府收走重新開發,年年傳的跟真的一樣, 什麼被哪個老板看中,多少錢拍走,什麼要建成醫院, 超市, 結果年年沒看到實際行動。

就那麼擱著,成為野蠻野狗流浪漢逗留的地兒。

廠子爆炸時, 人們感覺腳下的地, 頭頂的房梁都震動了一下, 他們驚慌的跑出來, 伸著脖子看往一個方向看, 被驚嚇的連竊竊私語都沒有。

那火燒的哦, 天都紅了。

火一直燒一直燒,不知道燒了多久,大家才驚魂未定的開始亂咬耳朵, 猜想是什麼原因爆炸的, 裏麵有沒有人,死沒死。

直到第二件事發生時,人們自以為是的猜想都被全盤否定,真相的一個角就這麼直白的攤在他們眼前。

新世紀的項目停工,投資人之一的邱濤死在那場爆炸中,他貪汙受賄,故意殺人,名下的所有產業都充公了。

而警方查實,某|官||員涉嫌那起爆炸事件,已經被捕。

當晚的傷亡人員有多名,經核查發現都是邱濤的手下,他帶那麼多人去廠子後麵的倉庫裏,還配了槍,明顯是圖謀不軌。

警方卻沒有對外公開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老百姓們議論紛紛,覺得十有□□是官||場內部鬥爭,所以才不能把那塊遮羞布揭開,不然會很尷尬。

聶主任是第三件事的主人公,也是最熱的一個話題,人們每天的唾沫星子跟腦細胞有大半都貢獻在他的風光事跡身上了。

不知道是誰放出的風聲,說是邱濤跟聶文遠多年的兄弟因一己之私反目成仇,派人抓了聶文遠的外甥,以此來除掉他。

至於為什麼聶文遠那樣的人會去赴約,因為他跟外甥好上了,他們是同性戀。

舅甥竟然不是親舅甥,這裏麵牽扯到了一段幾十年前的成年往事,T城老一代人的記憶都跟著翻了個底朝天。

人們的惡心程度有所減輕,是不是親的,這太重要了。

如果是親的,那就會扣上道||德|倫||理的一套說詞,會被人唾棄很長時間,每每想起來都要啐一口,但要不是親的,那就是沒關係的長輩跟晚輩,發神經的喜歡上了彼此而已。

而報道上還寫著一條信息,警方是在事發三小時後才從廢墟裏麵挖出了聶文遠跟他的外甥陳於,還有邱濤,他們三個全擠在逼仄的建築材料底下。

邱濤的屍體倒在陳於旁邊,陳於緊緊壓著聶文遠,這一報道出現,人們就忍不住的猜測,爆炸發生的時候,聶文遠的外甥用命護了他。

而邱濤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撲上來替他們擋了一下。

人們傾向於是邱濤良心發現。

不過,邱濤跟聶文遠反目的真正原因,就沒人知道了。

奇怪的是,陳於那具身體呈現的特征告訴醫護人員,爆炸的那一瞬間,他就死了,致命傷是頭部左側那一根細長的利器。

可是讓醫護人員震驚的是,陳於沒死,他還活著,真真實實的活著。

於是有關醫學奇跡的報道鋪天蓋地般出現在人們的視野裏,他們不懂醫學類的專業詞彙,隻知道是陳於福大命大。

一年後的十一月份,某個紅遍全中國的男歌手在事業巔峰時期,傳出了被男友刺傷的新聞,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刷新了人們對同性戀的厭惡跟抵觸,爆炸般地傳遍大街小巷,弄的人盡皆知。

誰也沒那個心思去探究報道是不是子虛烏有,當事人傷的那麼重能不能挺過來,隻是一味的覺得同性戀可怕,惡心,全是精神病,關一輩子最好,不要放出來害別人。

那些人甚至去排斥《濤聲依舊》,好像成了同性戀,濤聲依舊就不存在了。

男歌手迅速退出歌壇養傷,後期多家媒體的報道變的認真起來,開始慢慢朝著客觀事實的方向發展,證明一切都是無中生有,而人們卻主觀的不去相信,隻是認定了最初的那份報道。

在他們看來,同性戀就是心術不正,無論是吃藥,還是電擊,都得趁早治。

人們在嘲諷男歌手的同時,會從嘴裏蹦出那對舅甥的名字,不知道怎麼樣了,大概都死了吧。

B城的冬天比T城要冷多了,第一場雪早早降臨,在那之後連續幾天都是暴風雪,好不容易放晴,也是天寒地凍的,吸一口氣都能把肺腑凍傷。

歐式的小樓房被白雪覆蓋住了,院子裏的樹也是白的,樹枝被壓彎了腰,忽有一陣風拂過,樹枝就跟著抖了抖,雪紛紛揚揚。

在一片白當中,有一株臘梅,迎風盛開著豔麗的花朵,孤獨而又堅韌。

黃單摘了兩朵梅花塞口袋裏,咯吱咯吱踩著厚厚的積雪回屋,他吐出一口氣,把帶了寒氣的外套脫下來,掛在門後的鉤子上麵。

大廳裏的安靜被破壞,黃單換上棉拖去倒杯水捧在手心裏捂著,他背靠著桌子,有點走神。

關於那天的事,黃單曆曆在目,包括撲進口鼻的灰土,濃煙,耳膜快被震碎的痛楚,鼻涕眼淚,鮮血,劇痛,恐慌的喊聲,之後他就失去了知覺。

黃單沒死,壓根就不是什麼奇跡,這副身體的結構也跟常人無異,不存在什麼特殊的地方,原因隻有他自己知道,還沒到離開這個世界的時間而已。

國家要把黃單送去研究所研究,覺得他死透了還能活,價值前所未有,他的身上肯定有對醫學做出巨大突破的東西。

黃單被帶去了沒幾天,就被放了回來。

因為聶文遠醒了。

黃單沒問聶文遠是怎麼把他弄出來的,動用了手上的多少人脈跟財力,他更關心聶文遠的身體健康,希望能恢複的跟以前一樣。

可是聶文遠跟黃單不同,他沒有某種意義上的不死不滅,堪稱神賜予的法術,所以他的救治時間過了以後,無疑是在跟死神搏鬥。

聶文遠的一條胳膊跟一條腿都受了槍傷,被黃單壓倒在地時,後背紮進了一塊很大的碎鐵片,他憑著可怕的意誌和求生欲在死神那裏贏了,傷口雖然慢慢痊愈,卻留下了嚴重的創傷。

醫生沒有別的治療方法,隻能慢慢調養。

黃單有自知之明,他為了聶文遠的身體考慮,提議請個人。

聶文遠沒同意。

黃單知道聶文遠的心思,他們的關係已經不是秘密,外人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來。

嘴巴長在別人的臉上,不論是噴水,還是噴糞,他們都管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離遠點兒,不被沾到髒東西,最好也聽不見。

黃單心裏明白,聶文遠知道他不與人爭的性子,也知道他不善於跟人溝通,理不來那些一套一套的人情世故,怕他受委屈。

門忘了關,有冷風裹著雪花吹了進來,黃單的思緒回籠,放下水杯去把門關嚴實,他拿了水杯坐到沙發上,吹掉漂浮的熱氣,低頭喝了一小口水。

現在黃單不能讓自己受傷了,哪怕是燙了也不行,他必須要好好的,因為他要照顧聶文遠。

黃單摸了摸左邊的頭,指腹摸到一處凹下去的地方,他心有餘悸,還好離開的時間沒到,否則他那時候就死在了聶文遠的身上。

現在回想起來,黃單記得,他的頭受傷時,聶文遠看著他,眼睛裏沒有流出一滴眼淚,臉上都是他的血,卻在哭。

那天的事還是不去回憶比較好,難受。

聶文遠不知道黃單不會死,他看在邱濤最後的選擇上麵,沒有為難兩個兒子。

事情已經塵歸塵,土歸土。

頭有點疼,黃單單手去揉,他填交了這次的任務對象,有一大排,把接觸的那些人都填了上去,比前麵任何一次都要多,那種感覺黃單是頭一次體會,大概是覺得自己的失敗已成定局,所以無所畏懼。

黃單蒙對了三個,有兩個是邱濤的手下,名字都被聶文遠核實過,剩下一個正確答案是劉全武。

按理說,都是邱濤的人,找出一個,其他幾個都應該能被拽出來,可沒想到那些人全是邱濤培養的打手,不但對彼此一無所知,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聶文遠費了一番周折,用了大半年的時間才查出了兩個。

黃單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任務失敗了要麵臨什麼懲罰,會不會很難熬,還能不能回到現實世界,他都不去想了,能陪聶文遠一天,就把一天過好了。

旁邊的座機響了,黃單湊過去拿起話筒,那頭是周薇薇的聲音。

當初黃單跟聶文遠的事被傳的沸沸揚揚,周圍的人都避開了,聶友香沒露過麵,聶秀琴母女倆來了,沒有一點厭惡跟鄙視。

隻不過,周薇薇看黃單的眼神有敵意,還有不甘。

黃單知道周薇薇對聶文遠的心思,他跟周薇薇聊過,很明確的告訴她,聶文遠是他的人,一直都是,也永遠都是,不會變。

周薇薇再次出現在黃單麵前是在兩個多月後,她眼裏的那些情緒都不見了,也許是真的消失,或者是藏的更深。

黃單沒有再跟周薇薇談及聶文遠,他們的感情絕不可能有第三人插足進來,這一點的自信他是有的。

聽著電話裏的周薇薇問聶文遠的事,黃單往後仰一些,靠著沙發說,“他還在睡覺。”

周薇薇小聲的問道,“明天我跟我媽過來,方便嗎?”

黃單說方便的,“雪下的有點大,你們路上注意著點,有事就打電話給我。”

這句話在人情世故裏麵很常見,用的地方太多了,大同小異,有客套的成分在裏麵,也有關心的意味,聽著讓人覺得舒心。

換做以前,黃單是一定說不來的,想都想不到,現在會了。

人都會成長的,黃單成長的方式比較與眾不同,也成長的晚了些,陪著他,幫著他成長的人很多很多,他很感謝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