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單從門口往裏看, 視野範圍內沒有異常, 他扭頭, 見中年人還在發愣, 就喊了聲, “孫叔叔。”
孫四慶回神, 他擼起汗衫擦滿臉的冷汗, 喘著氣罵了幾聲,就對劉大爺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大哥, 你這一瘋起來,怎麼什麼話都說?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劉大爺瞪了眼孫四慶, 哼一聲就把門一關。
孫四慶一頭霧水, “小季你瞧見沒有?他自己瘋言瘋語,還反過來瞪我, 不會是故意嚇我的吧?裝瘋?”
他鐵青著臉罵罵咧咧, “要是被我發現他在裝瘋, 這事沒完!”
黃單說, “看著不像。”
孫四慶把被汗水浸濕一塊的汗衫放下來, 意味不明的冷哼, “看能看出來什麼?這年頭能看出來的,都是別人想讓你看的,不想讓你看的, 你就算盯出個窟窿, 也是白搭。”
黃單讚同,人最複雜,也最危險,他問道,“要我陪你進去看看嗎?”
孫四慶說用不著,挺嫌棄的說,“你的大腿還沒我的胳膊粗呢,真要有個什麼事,也幫不上忙,還要我顧著你。”
黃單抽抽嘴,“那好吧,我上去了。”
“你等等!”
孫四慶把人叫住,從手裏的幾個禮品盒裏拿出來一盒給他,“拿回去燉湯喝吧。”
黃單接過去,“謝謝。”
孫四慶對他擺擺手,自個往屋裏一邁,門在身後搭上了。
黃單沒立刻就上去,他在原地靠牆站了好一會兒,確定門裏麵沒有異動,孫四慶安全了,這才離開的。
孫四慶給的盒子裏有銀耳,桂圓,蓮子,紅棗,都是搭配好了的,方便又簡單,最適合黃單這種廚房白癡。
黃單把東西收回盒子裏放桌上,準備明天一早煮銀耳湯,正好陸匪要回來,能趕上,他在廚房裏走動,翻翻鍋,擺弄擺弄碗碟,擦擦鍋台,“三哥,你會燒飯嗎?”
係統,“廚藝精湛。”
黃單愣了愣,三哥身上具備了多個對立的點,不應該同時存在的,卻都完好無損,清晰分明的存在著。
三哥給黃單的第一印象是距離感,實質化的將他阻擋在外,他像高山上的一捧雪,不需要有人跟他平視,他活在自己的世界,冰冷,愜意,又孤獨。
接觸下來以後,黃單發現三哥有著作為一個位高權重的上位者應有的判斷力,冷漠跟疏離,也有實誠的一麵,還有些單純,可愛,有時候像一個前輩,給他一些有用的建議,在他想偷懶時鞭策一下,有時候又似是個少年郎,愛喝可樂,癡迷《雙截棍》跟動作電影。
是個神奇的人物。
身處那個位置,手底下帶著很多係統工作者,應該很忙,為什麼會來接管他?他想不明白。
黃單聽聞那句話,他是信的,三哥沒必要騙他,“真厲害。”
係統,“天賦跟努力,兩樣不可或缺。”
黃單說,“我曉得的。”
係統,“小弟,你如果想學,三哥可以教你兩手。”
黃單說,“好哦,麻煩三哥了。”
係統,“蒜蓉茄子,醬黃豆,孜然土豆,蜜汁山藥,雙椒蒸豆腐,金針菇番茄湯,蔥油拌麵,你挑一樣,三哥一步步的教你。”
黃單說,“算了,這全是素的,不是我喜歡吃的菜,我學不會的。”
係統默了會兒,“小弟,挑食會長不大。”
黃單說,“我已經停止發育了。”
係統,“看的出來。”
黃單怎麼覺得,他跟三哥說的,好像不是一回事。
夜裏黃單被嬰兒的哭聲吵醒了,他跟周春蓮家隔著趙曉,要說影響最大的,應該是隔壁的趙曉,還有樓下的孫四慶。
不過,趙曉平時是不化妝的,臉上有什麼,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她的精氣神很不錯,沒有睡眠不好的痕跡,也許是睡的比較沉。
孫四慶倒是沒少埋怨,卻也從沒跟周春蓮夫婦正麵爭吵過。
黃單睡不著,索性起來去倒水喝,哭聲停了又有,他能想象得到,周春蓮抱起孩子輕輕搖晃,焦慮又緊張。
隱約有哭鬧聲,是周春蓮。
黃單把門打開,對門的聲音清晰了起來。
走道裏有一點微弱的光亮,是從黃單身後的客廳裏泄出去的,他背靠著門框,麵朝著門,可以及時留意屋子裏的情況,不至於被人從後麵來一下。
對門的吵聲斷斷續續,夾雜著周春蓮近似崩潰的聲音,李順也跟她吵,圍繞著孩子。
黃單聽了會兒,好像是李順讓周春蓮去睡覺,周春蓮不肯,她要看著孩子,說孩子哭的那麼厲害,是在害怕。
李幼林小寶寶的百日宴就在昨天,沒有一個親朋好友上門祝賀,周春蓮跟李順也沒帶孩子出去吃飯,他們跟往常一樣,一個早起去公司上班,一個在家帶孩子,下午出門走一圈。
黃單心想,劉大娘要是還在,她會給周春蓮做好吃的送去,還會買小孩子的衣服鞋子。
之前黃單就見過劉大娘逛嬰兒用品店,說過這事,她說眼睛不行了,不然能給周春蓮的孩子打一身毛衣毛褲。
劉大娘平日裏對周春蓮一家很好,她的死,應該跟夫婦倆無關。
黃單始終相信一點,善惡的背後,都會有一個理由。
對門安靜了下來,走道裏死寂一片,深夜獨有的氣息漸漸明晰,摻雜了一絲絲的詭異,悄無聲息地籠罩著這棟老舊的樓層。
黃單把門輕輕帶上,將插銷一拉,回屋繼續睡覺。
來這裏以後,黃單天天睡覺開著燈,他不光開著臥室,連外麵的燈都是開著的,其他時候沒感覺,下個月交電費的時候應該會比較心疼。
枕頭底下有一把嶄新的水果刀,黃單買回來擱裏麵的,一次都沒拿出來用過,他沒有錢,不然會想辦法去黑市弄把槍。
畢竟槍比刀好用,嚇唬嚇唬人也行。
係統似是能知曉他的心思,“想要槍?找三哥就是。”
黃單愕然,“三哥你能給我?”
係統,“當然,遊戲道具而已,助你闖關成功。”
黃單眼睜睜看著手裏憑空多了一把槍,他的五指收攏,冰冷的觸感讓他的眼皮跳了一下,“是真槍。”
係統,“對,一顆子彈,百發百中,就是閉著眼睛都能打中。”
黃單,“……”
很不錯了,關鍵時候用上,一定能扭轉局麵。
黃單道了謝,他將水果刀拿出來,認真把槍放到枕頭底下,頭壓上去,係統公司老大就是不一樣,槍都能給他,還是免費的。
天一亮,黃單就頂著黑眼圈起床了,他給自己煮了一個雞蛋,泡了碗芝麻糊,王誌給的,大袋子裏麵有十幾個小袋,一次一袋能喝上半個月。
穿越過來這個世界,黃單跟孫四慶接觸的時間最多,他把對方當最大的嫌疑人,所以總是費心思去找機會接近,其次是王誌。
現在王誌頂替了孫四慶的位置。
黃單和王誌的來往照舊,沒有跟之前有不同的地方。
除了那晚的巧合,王誌沒有再出現異常的行為,他儼然就是一個普通,忙碌,煩悶,並且充滿幻想的淘||寶店主。
吃完早飯,黃單按照網上說的,先一個個的數了十個蓮子放碗裏,接了水泡著,就去掰一塊銀耳,去掉黃色的蒂,弄好了放一邊。
蓮子要泡一小時,在這期間,黃單洗了昨晚換下來的衣物,把屋子裏打掃了一遍,給陽台的花花草草澆水,他還把毯子拿出來曬在晾衣架上麵,用大夾子夾了好幾處。
隔壁的趙曉在曬空調被,她的晾衣架上麵還撐了個小棚子,可以擋掉樓上滴下來的水。
水還是好的,有的人素質非常差,會趴在陽台往樓底下吐痰,扔垃圾,有意的,無意的都有。
黃單就遇到過一回,不是他運氣好,掉在他腳邊的一袋子垃圾能砸到他頭上,他往上看,沒見到一個人頭,垃圾就像是從天而降的。
這事常有,根本逮不到人,該貼的也貼在樓道裏,標題是做個文明人,內容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講述了亂扔東西的危險,沒用。
趙曉發現了黃單,不冷不熱的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黃單說,“早啊。”
趙曉把軍綠色的被子抖抖,她做這個動作時,上半身壓在鏽跡斑斑的防護欄上麵,如果防護欄突然斷了,勢必會摔下去。
黃單手裏的最後一個夾子夾住毯子一角,他善意的提醒了一聲,“不要把身子探出去,那樣很不安全。”
趙曉看黃單一眼,一言不發的離開了陽台,她很快又出現了,手裏多了一個涼枕跟幾件衣服,這次她沒有把身子探出去。
黃單沒走,看著趙曉忙活,她是個活的很精細的人,曬東西前,先用抹布把架子一根根的擦好幾遍,然後是濕紙巾,紙巾,最後才會把東西放上去。
不光如此,這麼熱的天,趙曉身上還穿著一件黑色的皮質長褂子,遮住了胳膊腿,包的嚴嚴實實的,有點像殺豬的,但又有很大的區別。
趙曉忽然開口,“看夠了嗎?”
黃單動了動眉頭。
趙曉扭過脖子,麵向著隔壁陽台上的瘦高青年,“你為什麼要看我?”
黃單煞有其事的說,“不要誤會,我隻是在聽說你有潔癖,對你產生了一點好奇心。”
趙曉本就長了副不和善的相貌,此時冷著眉眼,看起來很凶,“好奇就去上網,看書,電影,紀錄片,多的是途經可以了解,盯著人看,不覺得很不禮貌?”
黃單不動聲色,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年輕女人說這麼多話。
趙曉關了幾麵紗窗,冷冷警告道,“季時玉,以後不要再看我了。”
黃單說,“上次你在王誌那兒說的,讓我把簡曆給你,這事你還記得嗎?”
趙曉轉身往客廳走,口氣更冷了些,還混雜著清晰的鄙夷,“你已經跟陸匪搭上了關係,工作的事找他就是。”
黃單也沒解釋什麼,趙曉這麼想正是他希望的,最好鄰居們都是一個想法,覺得他背地裏是個小人,勢利鬼,對陸匪溜須拍馬,阿諛奉承,當孫子都行,隻要別往其他地方想。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十一點不到,陸匪出現在黃單的家門口,手裏提著行李箱,風塵仆仆。
黃單正坐在茶幾前喝銀耳湯,他的門是開著的,沒聽見敲門聲,隻聽見了腳步聲。
陸匪把行李箱丟玄關那裏,他人站在客廳,腳上的皮鞋沒換,麵部沒有表情,用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看著沙發上的青年,那眼神很可怕,裏麵噴著火焰,想把人按地上打死。
黃單看到男人麵容憔悴,一副通宵過的樣子,他站起身,“你過來坐吧,我去淘米把飯煮上。”
陸匪開口,嗓音嘶啞,“我不吃。”
黃單說,“我吃。”
陸匪額角的青筋猝然一蹦,他想把人打死的衝動又出現了,比前一刻還要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