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員工中最激動的當屬小羅。進廠之後,陣陣刺激性的氣味撲鼻而來,別人都捂了鼻子,小羅沒有。小羅非但不嫌棄,反而做了一個深呼吸的動作。他那空癟的肚子隨著吸入氣體的增多而微微隆起,並且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這時隊伍裏傳出一記悠長的放屁聲,小羅立刻閉上了嘴。沒有人知道其實這是小羅放的屁。
廠區道路兩旁盡是造型各異的機器,小羅或是彎腰低頭,或是踮腳仰頭,用普通話大聲朗讀掛在機器上各種標示牌牌麵上的粗筆大字。機器的名字越是複雜,小羅讀起來越是朗朗上口。他那帶有炫耀成分的語調穿過雨後的薄霧,飄向遠方。
直到隊伍中僅有的兩個女學員發出了短促的笑聲,眾人才明白小羅這是在吸引她們的注意。小羅像一隻雄孔雀展開了美麗的尾屏,卻沒有人喝彩。小羅隻好將他的啞劇一演到底。
行至一座高聳入雲的類似大煙囪的建築物前,小康動情的說,“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焙燒爐,整條氧化鋁生產線中最後一道工序,它的下麵是一個巨型倉庫,每天有幾千噸氧化鋁從這裏運出去。”小康的話還沒說完,恰好有一輛大卡車從麵前駛過。
小康的話之所以含盡了溫柔,是因為他有一個高中同學就在陪燒車間,並且是個女同學。他上學的時候從來沒覺得她好看,現在卻感覺她是仙女下凡。隊伍裏的兩個女學員在衝他莫名的微笑,小康看著她倆滿是贅肉的紅臉,更加感覺這個叫羅則利的新學員有一種饑不擇食的的精神。
原來是小羅在後麵輕輕拍著小康的後背,並向大家扮著鬼臉,上演著真的啞劇。小羅用他已經習慣的帶有炫耀成分的語氣說,我之前工作過的渤海鋁廠的焙燒爐比這個可大多了,也高多了。
小羅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機會吐出了壓在心裏的話。一路上他那莫名其妙的行為並不是在吸引異性,他是在向大家暗示他曾經在鋁廠工作過,這裏的一切,他熟悉,比這個培訓員還熟悉。
“再大再高有什麼用,我們鋁廠隻注重質量,不注重大小。”小康又把剛才在門口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小康無意中完成了領導交代的高難度目標—不隻是把鋁廠的口號簡單的灌輸給新學員,而是要根據實際情況不斷的提醒,讓新學員在不知不覺中加深對鋁廠口號的印象。小康沾沾自喜,他感覺自己在工作方麵開了竅。他幻想著自己繼續在感情方麵開竅,並在心裏反複論證要不要對他的女同學展開求愛的攻勢。
“羅則利,你今年多大了?”馬方問道。
“我十九歲了。”這一路小羅並沒有特意注意與他並肩而行的馬方。但當聽到馬方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小羅心裏還是頗為驚喜。
馬方本以為曾經在別的鋁廠上過班,嘴邊長滿濃黑胡須,後腦勺的黑發中夾雜著幾根白頭發的的羅則利至少二十五六歲了,起碼不必他小。沒想到才十九歲。
從此以後馬方再也沒有稱呼他的大名,隻跟別人一樣叫他小羅。馬方不覺得自己和小羅有什麼不一樣,馬方不知道兩人相差了七年是什麼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