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淡地笑,你怎麼會?可是,金陵,我那幾次夜不歸宿的真實原因也隻有你知道,可現在,涼生知道了,你說,難道是我自己告訴他的嗎?我說,北小武說得真沒錯,你真不是一個好人!說完,重重一把將她推開,頭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晚上,我一直沒見到涼生,便和北小武四處尋找。我對北小武說,我怎麼也沒想到金陵會是那樣的人,太陰險了!
北小武淡淡地笑,陰險談不上,不地道倒是肯定的。
我們來到“寧信,別來無恙”的時候,卻撞見了更驚人的一幕。
大廳的回廊處,幾樹亞熱帶常綠盆栽前,兩個清麗無比的女子,冷冷地對峙著。寧信伸手拉住未央,眼睛裏閃過絲絲痛楚的神情,她說,你不能跟那些客人一起喝酒,你看你剛才的樣子,像什麼?
未央揚手閃開了她的牽製,燈光映在她粉嫩的臉上,她極其輕蔑地衝寧信笑,我有你這樣的姐姐,怎麼可能像什麼呢?我除了像妓女,我還能像什麼?
寧信的眼睛噙滿淚水,我從來都不相信,寧信這樣的女孩,也會流眼淚。未央拿著酒瓶衝那些客人走去,被寧信死死拉住,她將酒全潑在寧信臉上,怎麼了,為什麼你可以去做婊子,我就不能……
沒等她的話說完,滿臉酒水的寧信就揚手給了她一巴掌。她衝未央喊,你滾,你滾!我這裏容不下你這樣身嬌肉貴的大小姐!你滾!
未央用手捂住臉,反手給了寧信一巴掌,冷淡地笑,你就是一婊子,你憑什麼教訓我?我告訴你,你沒這個資格。說完,甩手走了。
當她看到我和北小武就近在眼前時,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我看了看對麵的寧信,她正在對著玻璃窗發呆,強忍著淚水,擦掉臉上的酒水,不想被外人看到。我和北小武一聲不吭地帶著流淚的未央離開了“寧信,別來無恙”。
那天夜裏,未央一直在我麵前哭。她紅著眼睛看著我,她說,薑生,其實我和你一樣,都不是什麼幸福的小孩。
未央這麼一說,我就難過。其實,很多時候,我們都是一些等愛的小孩,流浪在不同的街道,隻是希望能找到一個可以給自己一雙手的人,可以帶著我們走向幸福的街。
我靜靜地坐在未央身邊,看她流眼淚。很多時候,我嫉妒她,但是,在這個時候,我知道她和我一樣,隻是一個不幸福的小孩。隨便一句安慰,就會流眼淚。
那天晚上,我才知道未央同寧信之間的矛盾。原來,九年前,寧信跟一個比她大許多的男人廝混在一起,然後,在外麵給這個男人做了二奶。這件事情惹怒了病重的父母,就這樣,急火攻心的憤怒中,他們相繼去世,本來尚好的家業也因此敗落下來。
未央說,薑生,你說,我該原諒這個姐姐嗎?我能原諒這個姐姐嗎?雖然,這麼多年來,都是她一直供我花銷,供我一切的一切,可是,我每當想起父親和母親,每當我在那個熱鬧的會所裏,看到那些尋歡的人色迷迷的眼神,我就會無比地恨她!
我望著未央,心裏一陣難過。以前,我一直沒明白,寧信怎麼可能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事業,原來是這樣的原因。可是要說,這樣的事情也能讓父母雙雙被氣死,倒是不太妥帖,可能還有其他的原因吧,除非她們的父母是無比剛烈的性子。
北小武說,未央,好歹她也是你的姐姐,你不該對她那樣。每個人都年輕過,都會犯下錯誤,你不該對你姐姐那麼壞。
未央一直不說話,漂亮的眼睛望向我,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她說,薑生,涼生去哪兒了?
她一問,我的心無比的酸楚,我搖搖頭,我說,我一直在找涼生呢。我惹他生氣了,未央,我是混蛋。
未央跳下台階,擦幹眼淚,她拍拍我的肩膀,說,薑生,我們一起去找涼生吧,我想,我應該知道他在哪裏。說完,就拉著我們向中心街走去。
我們是在中心街的一個雕塑下找到涼生的,他一直躲在下麵,安靜地坐著,安靜地流眼淚。他身後的雕塑是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蹲在一片草坪上。拿著小木枝似乎在找什麼東西。我們第一次見到這個雕塑時,涼生愣了半天,他指著雕塑對北小武說,你看,這個小女孩,像不像我們薑生小時候在魏家坪草地上捉蛐蛐的樣子啊?那時,北小武也驚歎,說真像,真的很像啊。
如今,涼生自己一個人孤單地坐在中心街雕塑下,陪伴他的不是薑生,而是一個和薑生小時候酷似的青銅雕塑。涼生,你在想什麼呢?想那個小時候一直躲在你身後的小薑生嗎?想她怎麼可以轉眼就變壞嗎?可是,涼生,你要相信薑生啊,她有一個涼生這樣好的哥哥,她不敢更不舍得變壞,因為她害怕涼生傷心。這個世界上,在她心中,有什麼可以同涼生的眼淚相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