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掠過對自己的厭憎,何必要憐憫她?她是衛國公的女兒,是那個無恥之徒的女兒。想罷冷然喝道:“回府!”再也不看她一眼。
到了建王府,慕容修下了馬車,大步走在前麵。衛雲兮慢慢走在他身後,腳傷更令她走一步都是鑽心的疼,可是她咬牙跟著。慕容修似察覺到她倔強的目光,回頭冷冷看著跟隨而來的衛雲兮。她美眸中閃爍著不屈的光,雖一瘸一拐,但是背脊依然挺立,仿佛千難萬險都無法壓垮她。
他,已經很少能看到這樣的風骨,特別是從女人身上。
心的一處莫名地跳了跳,慕容修看著她走近,薄唇微微一動,想要說什麼,一張口卻又是嗤笑:“你這個樣子做給誰看?衛雲兮,若是你真的與殷淩瀾沒有關係,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我建王府什麼沒有,還需他為我的女人置辦衣服?”
衛雲兮的背猛地僵硬,她定住腳步,臉不知是因為羞辱還是憤怒猛地紅了起來。一旁的王府下人紛紛低頭,有幾個侍女麵麵相覷,雖不說但是麵上已露出譏笑。慕容修抱住雙肩,冷然的眼眸中看不到半分愧疚。
雲兮心在顫抖,叫他當眾脫衣?!許久,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說:“是不是我脫了,你就能相信我與他沒有關係?”
慕容修目光一閃,她的美眸中的倔強更深了,仿佛她天生身體中就有一根看不見的脊骨支撐著,令她如此與眾不同。四周靜得針落可聞,一回頭是王府門前的車水馬龍,往前是庭院深深。他與她四目相對,都看出彼此的驕傲,這樣的兩個靈魂注定無法向對方低頭。
慕容修在她冰雪一般冷冽的美眸中看到她對自己的不屑,厭憎。他的心忽地一擰,一股陌生的心悸悄然遍布。他忽地惱火起來,冷聲道:“是!”
衛雲兮一顫,雪白的貝齒咬著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
“怎麼?不敢脫?還是你真的與他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慕容修故意抬了抬下巴,嘲弄地說道。不知為什麼,他就是想要折斷她這一身的傲骨,一根一根地折斷。
無恥之徒不配有這樣高潔的女兒!
“我脫!”衛雲兮咬著牙說完,一扯身上的衣帶,頓時霓裳半解,露出裏麵白色的單衣。一旁的小香嚇得撲上前:“娘娘,不要啊,那麼多人……”
不要說她卑賤的下人了,就是青樓賣笑的姐們都沒有這樣當眾被侮辱脫衣。
衛雲兮渾身在簌簌發抖,她的手冰冷而僵硬,扯著身上繁複的衣衫,眼中的淚不知不覺大顆大顆滾落,很快,她扯掉身上的衣衫,裏麵穿著雪白的單衣露在眾人麵前。王府外的行人都不由頓住腳步,驚異地看著裏麵這一幕。
衣衫委地,她的尊嚴也被這樣輕易拋在了地上。衛雲兮抱緊自己,絕美的臉上淚痕蜿蜒,顫聲反問道:“這樣,夠證明了嗎?”
她說著,挺直腰冷冷向王府中走去,走過他的身邊,仿若無人。慕容修按住腰間的劍柄,捏得咯咯作響。俊麵上已是鐵青一片。他看著她雪白的身影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視野中,這才緩緩回頭。
她贏了!不惜用她的尊嚴贏了這可笑的打賭!
“看什麼看!”他對還在張望的下人怒吼,王府下人們被他吼得心神俱喪,紛紛跪在地上。
慕容修心煩意亂地大步出了王府,牽過馬,絕塵而去。
翌日,一輛八匹雪色駿馬拉著一輛鎏金馬車,飛快向皇宮疾馳而去,在馬車身後跟著兩排身穿玄色錦衣的護衛。他們身下是清一色的黑色駿馬,四蹄金光閃閃,皆是純金打造的鐵蹄。奔跑間一匹匹如龍一般矯健。他們所過之處,刮起一股漫天塵土,行人們紛紛避讓不及。
馬車一路風馳電掣來到了皇宮跟前。皇宮有令,進皇宮者:騎馬者下馬,乘車者下車,但是這輛馬車卻是絲毫不停,一路無人阻攔飛馳進了宮門。
終於馬車在崇德宮殿前停下。車簾掀開,慢慢走出一道灰影。有內侍飛奔而來,伏在地上剛好用背接住那一雙皂青色繡蟠龍紋長靴。
殷淩瀾下了馬車,抬眸看了一眼眼前的宮殿,低了頭輕咳一聲,掩去了眼底一抹深深的厭惡。挽真上前扶著他,低聲道:“今日皇上心情不錯。”
他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整了麵色,慢慢走入崇德宮中。到了殿中,禦案後坐著一位頭發花白,鷹目高鼻的幹瘦老人。他身著明黃龍袍。他就是南楚的皇帝——慕容拔。
殷淩瀾進了殿中來,緩緩跪下:“兒臣參見義父。”慕容拔這才笑著起身上前,扶住他:“朕前幾日聽說你當街被叛黨行刺,可曾傷了嗎?”
殷淩瀾輕撫狐裘長袖,淡淡道:“不過是些許小毛賊,已被兒臣當街誅殺了。”
他的笑容很淺很淡,襯著他向來素白的麵容卻是如冰雪在那一刹那消融,萬千春風迎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