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今年的中秋節因接二連三的變故而十分冷清。太子大喪,舉國服喪,不可宴飲,不可行酒,中秋節就這樣草草而過。殷淩瀾別苑之中亦是更加冷清。挽真為了應景,蒸了幾隻螃蟹,熱了一壺菊花酒。那一盤螃蟹殷淩瀾是不碰的,隻是菊花酒甚香,老遠都能聞見清香。他就隻一杯一杯飲著酒水。
“有菊花酒而不吃蟹,豈不是大煞風景?”慕容修由挽真領著來到暖閣,看著殷淩瀾自飲自酌,不由笑道。
殷淩瀾看了他一眼,並不起身迎接,隻是舉了舉酒杯:“建王殿下如今可算是有了閑情逸致了。”
慕容修坐下來,哈哈一笑:“皇後的伎倆不過是那樣罷了。有本事她能找出比本王更有力的皇子來繼承大統?”
殷淩瀾垂下眼簾,看著杯中金黃的酒水,淡淡一笑:“千萬不可小看了你的敵人。死灰尚可複燃。不到最後一步,皇後如此詭計多端的女人怎麼可能就此善罷甘休?”
慕容修為自己斟了一杯,輕嗅杯中的酒香,冷冷一笑:“她除非逼宮謀反,不然還能怎麼辦?”
殷淩瀾忽地輕笑:“這倒是。”
就算是太子再生,周皇後也不可能翻盤了。慕容雲已經被他毀了。誰會再捧一個毫無鬥誌,而且身有殘疾的慕容雲?!他下重手捏斷慕容雲的雙腿,不僅僅是捏斷他的腿而已,更是捏斷了他以後任何可能成為皇帝的希望。
他看著金黃的酒水,微微一笑:“似乎殿下已經勝券在握了。”
慕容修看定麵前的殷淩瀾:“隻要等本王登上皇帝位,殷統領還隻是要一張藥方,一個人嗎?沒有其他?”
“一張藥方,一個人。不會改變。”殷淩瀾淡淡道。
“殷統領拿到了那藥方,得到了那個人之後呢?”慕容修追問。
殷淩瀾手中的金盞頓了頓,半晌才道:“聽說塞外風光很好,我想去看一看。”
藍天白雲,還有那一望無際的草原。騎著馬,忘了曾經的殺戮血腥,仇恨和恩怨。就這樣帶著她,走到哪算到哪,也許會很好。隻是她不知願意不願意。
殷淩瀾想起那一天她憤恨的眼神與那一巴掌,緩緩飲下杯中略嫌苦澀的酒水。成大事必要所犧牲。她,還不懂。
也是,有他在她不需要明白。一切的罪孽由他做下便是,與她無關。
慕容修長長舒了一口氣:“塞外風光雖好,但是殷統領這十年來恐怕也有了不少死敵。一旦殷統領沒有了龍影司的勢力,如何全身而退?”
殷淩瀾自嘲一笑,他何嚐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這個世上想要他性命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能不能全身而退,甚至他能不能一個人走出楚京,對他來說都是一種妄想。他殺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這已經不是殿下該操心的問題了。”殷淩瀾淡淡道:“你我各得所需。殿下登上皇帝位之後,恐怕也不喜龍影司吧。”
龍影司這幾年仗著慕容拔的寵信,勢力已經擴大得十分駭人。新帝即位,若是他不退,恐怕到時候慕容修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他殷淩瀾。
慕容修麵上掠過不自然,勉強笑道:“殷統領言重了。”
殷淩瀾薄唇一勾,倒滿杯中的酒水示意了下:“不管怎麼樣,先預祝建王殿下順利登上大寶。”
“幹!”慕容修一笑,舉起酒杯。
“鏗”地一聲,兩人各懷心思,飲盡了杯中的酒。正在這時,暖閣外匆匆走來華泉,他臉色凝重,跪下道:“公子,南山傳來消息。”
殷淩瀾微微皺眉:“什麼事?”
華泉看了一眼一旁的慕容修,半晌才道:“昨夜皇上半夜咳血!”
“什麼?!”慕容修猛的拍案而起,俊顏上驚怒交加。殷淩瀾剛想要說話,不由猛的咳嗽起來。
“怎麼會咳血?是什麼樣的血?”慕容修連忙問華泉。
華泉扶著殷淩瀾,搖頭道:“宮中所有的禦醫開始進京了。剛剛啟程。”
殷淩瀾咳得臉色煞白,華泉連忙運功抵住他的背後,麵上湧起憂色:“公子,你怎麼樣了?”
守在暖閣外麵的挽真連忙進來,一搭他的脈搏,連忙道:“公子,您該吃藥了。”
殷淩瀾強撐著,扶著華泉的肩起身:“送……送建王殿下回府。本司要去南山行宮看一看。”
慕容修看著他臉色鐵青得嚇人,還想再問華泉已把殷淩瀾扶出了暖閣。不一會,殷淩瀾主仆三人已消失在他的眼前。
“一張藥方……”慕容修深眸中掠過深深的疑惑:“難道是他身上的頑疾?”
一張藥方,這一張藥方是不是就是能徹底根治他身上的頑疾的救命藥方?但是這一個殷淩瀾要的人,到底是又是誰呢?他帶著疑惑,轉身出了殷淩瀾的別苑。
與此同時,別苑的後門處鎏金馬車飛快地駛離。殷淩瀾靠在錦墩上,咳得幾乎無法喘息。修長白皙的手指緊握,根根青筋暴起。挽真麵色焦急地跪在一旁,手心托著一顆藥丸,苦苦哀求:“公子,吃解藥吧。”
“不吃!”殷淩瀾捂住蒼白的唇,眼紅如血。一股劇痛由心口蔓延開,似要生生把胸膛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