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世行便下了聖旨,細數南楚慕容氏十大罪狀,誓言堅決伐楚,一統南北。至此,議和之門關上,再也無人敢提及。
而勢如破竹的殷淩瀾卻在這個時候停住進攻的步伐,安營紮寨,原地休養士兵。龍影司遍布南楚,此時正是從中發揮作用的好時候。他通過隱藏各地的龍影衛,向南楚百姓發出賞令,密報南楚兵力布防者,按消息重要重賞。此時南楚人心浮動,再加上自從慕容拔奪取前朝江山之後不興帝治,隻重排除異己,弄得民不聊生,南楚百姓早就恨極了慕容氏,此時饑荒遍起,再也顧不得那一點愛國之心,紛紛前來投奔密報。
頓時,南楚人人心中既是忐忑又帶了無盡畏懼,紛紛議論著那曾經如殺神一般的殷淩瀾將要如何走下一步,何時走。
埠城城外軍營。
一點燭火搖曳在那一頂玄黑帳中,半片清影坐在帳中,靜靜看著手中的宗卷。他的目光隨著軍行圖上的隨州和埠城緩緩而下,最後落在了那猩紅的一點上——楚京,地圖上不過是幾寸距離,可是卻如此難達。
殷淩瀾精致的長眉皺起,正要細想,一股濁氣猛的溢上胸臆,他忍不住捂住唇劇烈咳嗽起來,可是這股濁氣越咳越是彈壓不下,胸腹間的五髒六腑都要隨之攪動,劇痛無比。
“撲……”的一聲,一口猩紅的血噴上地圖,猶如刹那盛開的紅梅。
他慢慢撫上那灘血跡,修長潔白的手沾染上那粘稠的血色,忽地輕笑了起來。果然是破敗的身子,不知能不能撐到了最後的那一刻。帳簾一撩,鑽進來一抹俏麗的身影。殷淩瀾淡淡抬眼,看向來人。多日不見的東方晴已經端著一碗藥,虎著一張臉坐在他的前麵。
“喝了。”她冷著臉,推了推藥碗。
殷淩瀾拿了帕子慢慢擦了唇邊血跡,隨手將染血的帕子丟入一旁的炭盆中,這才問道:“東方姑娘怎麼回來了?不是說這一輩子再也不會為殷某人開出半張藥方了嗎?”
東方晴被他不冷不熱的言語一激,猛的站起身來,怒道:“殷淩瀾,你想死得快嗎?這麼跟我說話?!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殷淩瀾低下眼,冷冷看著手中的軍行圖,語氣中帶著無盡的諷刺:“殷某人跟誰都是這麼說話,東方姑娘不喜歡就滾吧。殷某人是殺人魔鬼,隨州城中東方姑娘也瞧見了。不殺不成活。”
東方晴被他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白,許久抖抖索索說不出半句話來。
殷淩瀾看了一眼冒著熱氣的藥,黑如點漆的眼中掠過深深的厭棄:“殷某人生平最討厭吃藥。東方姑娘拿下去吧。吃也是死,不吃也是死,與其如此還不如死得痛快一些。”
東方晴氣得回頭大吼一聲:“華泉!你滾進來,你的公子求死呢!人家不稀罕我給他醫治!”
片刻之間華泉身影一晃,閃身進了帳中,他看見軍行圖上點點血跡,心中一慟,跪地哽咽道:“公子!”
殷淩瀾眼皮不抬,冷冷嗤笑:“華泉,你跟著我也近十年了,如今武功高了心也野了不成?誰要你去求了她來給我開藥方?都給我統統滾!”
東方晴再也忍不住,掉頭就衝出帳子。華泉來不及攔住她,隻能眼睜睜看著她負氣離開。他看著燈下冷如魅的殷淩瀾,聲音哽咽沙啞:“公子,就算為了自己,喝藥吧。”
殷淩瀾終於抬頭,定定看著他,冷冷一笑,長袖一揮,那放在眼前的藥碗頓時炸裂開來,碎成了千萬片,那滾燙的藥汁也隨之撲向華泉。
華泉一動不動,那片片碎瓷片和一整碗滾燙的藥汁潑了他一頭一臉,碎瓷片劃過他的臉,頓時出現了幾道血痕。巨響過後,帳中一片死寂。
殷淩瀾看著滿麵狼藉的華泉,長袖中的手微微一顫,終是不發一言。
華泉緩緩低頭:“公子,就算不是為了自己,為了衛小姐……您就喝藥吧。”
殷淩瀾眉間一顫,半晌道:“下去吧。”
華泉低著頭下去,走出帳子,一回頭卻見殷淩瀾輕輕抹去那地圖上的血漬,就著燭火看起了軍行圖。
華泉心中一酸,轉身走了出去。東方晴正在帳前不遠處踢著草,嘴裏恨恨地罵著什麼。她聽到聲音一回頭,看著華泉麵上皆是血痕,嚇了一大跳。她回過神來,怒道:“他若是不想活了,哪天我一把砒霜給他吃吃!”
她說著要衝進去找殷淩瀾算賬。華泉一把拉住她,眼中一暖:“不要這樣。公子他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