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歡化豔妝,臉上總是塗著厚厚的粉,嘴唇紅得像豬血。為這些萬祺沒少說她,可她就是不聽。如今下崗自己開了個服裝店,當上了小老板,成天戴個墨鏡,打扮得妖裏妖氣,萬祺更管不了啦。她特別羨慕那些有權有錢的男人,瞧不起萬祺這個窮教師,成天罵他“窮酸樣兒”,動不動就說:“你成天教一群孩子有什麼出息!”萬祺說:“當初你不是說就喜歡老師嗎?現在怎麼變了?”她說:“那時年輕眼光短,看不見天外還有天。現在才知道,好漢子不掙有數的錢。”她抱怨萬祺鼠目寸光、胸無大誌、不求上進。萬祺說:“跟你這下崗職工比,我強多了,知足吧。”葛蘭說:“你要能叫我享福,我天天供著你!”萬祺是個愛麵子的人,不願跟她吵,也就忍讓了。
這天晚上喝酒,他實在看不下葛蘭那酸樣。做買賣照章納稅,天經地義,有本事多掙啊!為求人家免稅,值得這樣下賤嗎?討好地賠著笑臉,一口一個趙科長地叫著,肉麻得簡直讓人身上起雞皮疙瘩。他真想把她拽到一邊狠狠教訓一頓,當著那麼多人又抹不下臉來。再說葛蘭也不服管。如果當著眾人的麵頂撞起來,不是更沒麵子嗎?就把話咽進肚裏,隻是不斷給她使眼色。可她根本不看,依然我行我素。萬祺氣得肚子鼓鼓的,恨不得馬上離開,又覺得蘇老師兩口子請客是喜興事,半路離開不禮貌,這才忍到最後。
萬祺一想起當時喝酒的情形,氣就不打一處來,粗門大嗓地問葛蘭:“你說你去幹什麼?丟人現眼。去就去了吧,還不安分。你跟那個姓趙的坐那麼近幹什麼?還不住地擠眉弄眼,暗送秋波,多輕浮呀,真不要臉!”
葛蘭不聽他的,反倒訓斥他:“你吼什麼吼!我給你丟什麼人了?眼下我正求著人家趙科長免稅,跟他套套近乎怎麼了?敬他杯酒又怎麼了?看你這德行,成天跟掉進醋缸裏似的,哪有個男人樣兒!”
“做買賣要正當經營,遵紀守法,甭搞那些歪門邪道,靠偷稅發不了財!”
“誰偷稅了?我是讓人家趙科長照顧照顧,這能叫偷稅嗎?你說話咋這樣難聽!”
“有本事你去掙啊,靠減免稅算什麼本事!”
“掙掙掙,說得輕巧!你知道現在掙錢多難呀,賣服裝的比買衣服的都多,競爭激烈得簡直要打起來。我當然要盤算了,能省一分是一分,反正減免了也裝不進他的口袋裏,國家又不在乎那點錢。我是為省咱的錢,才借花獻佛的,這樣做有什麼不對?”
萬祺生氣地說:“為省幾個錢,你就那麼低三下四,值得嗎?”
這句話惹惱了葛蘭,她不依不饒地說:“萬祺,你說我怎麼低三下四了?給你丟什麼人了?看你這窮酸樣兒,成天像個縮頭烏龜,怕這怕那的,一輩子也直不起腰來!”
萬祺的嘴有些拙,不願跟她吵吵嚷嚷。他後悔當初找對象不該隻看模樣,不看人品。如今孩子都老大了,說啥也晚了。他搖搖頭歎口氣,站起來回屋睡覺了。
葛蘭不滿地說:“你給我站住!一個大男人,成天就知道睡覺,也不琢磨點賺錢的事。”
“我一個老師,能賺什麼錢?”
“你們學校有兩千多人,一個學生賺一塊錢,就是兩千多塊,怎麼就不走腦子呢。簡直是榆木腦袋,一百斧子劈不開!”
“學生們沒錢。再說,老師也不能打學生的主意啊!”
“學生們沒錢,家長總有錢吧?現在都特別看重孩子,隻要孩子想買的,家長沒有不答應的。”
“別窮叨叨了,快睡覺吧。明天我還要上課呢。”萬祺脫衣上床,拉床被子把腦袋一蒙,不再理她。
“萬祺,我有個好門路。”葛蘭把萬祺頭上的被子一把拽下來,溫柔地說,“現在孩子們都喜歡打遊戲,我給你進些遊戲光盤,你拿到學校去賣,肯定能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