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暮色下,燈影綽約,我發現,光是維持站著的姿勢,身體就好像是被抽空了力氣,完全無法動彈。
直到腳步聲就停在我的身後,我才意識到要做出回應。
回頭,退後了一大步,我不喜歡如此貼近曖昧的距離。已經想要放棄了,所以就不應該有所眷戀,兩個陌生人的話,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蔡乾靜靜地站在那裏,白色襯衫、黑色西褲,幹幹淨淨的打扮,晚風揚起他的黑發,這是多年前出現在夢中的場景。
被他這麼一問,我的思路明顯又沒跟不上。
“沒什麼,就是對過去做個了斷,忘記該忘記的一些東西”說這話的時候,我自己都未曾發現顫抖的語聲。
他的臉上似有淡淡的滿意,向前一步,朝我逼近。
“你真的這麼想忘了我?”他的漆黑雙眸中蕩漾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點點頭,“拖累高揚這麼多年,我不想再對不起他了。”
我把頭埋得很低,不敢再抬頭直視他深沉的眼睛,因為我怕,怕再一次沉溺在他的一腔柔意中,永遠做著無法企及的夢。
蔡乾裹著紗布的右手漸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溫暖的掌心,留下道道紅痕,雖是酷暑時節,我們的世界,卻被風雪掩埋。
見他久久沒有回應,我安慰著自己,自己終於是放下了,三年後本就不該有交集的兩個人,隻有長長久久的分開才不會彼此傷害。
“確實”他終於說話,捏緊的拳頭也終於鬆了開來。
“我也是快要結婚的人,這樣很好,兩不相欠。”
說完這句話,他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一片燈影中,隻能望著他略顯瘦削的高大背影漸行漸遠。
終於被抽幹了力氣,我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可是身體卻無力地依靠在燈柱旁,原來假裝堅強是這麼一種撕心裂肺的痛。
肚子裏有了他的孩子,可他卻要結婚了,新娘還不是我。
我到底在等什麼,等他的回頭?等他對過往的眷戀?
我覺得,沉溺在過去,不如珍惜好身邊的。
因為無愛,所以即使一人漂泊,我也心甘情願。
我對不起高揚,可是我忘不了你,所以,我還是不會和他在一起。隻要你幸福就好……
忘卻的代價如果是萬劫不複,我願意獨自承受。
周末的時候,去了醫院做檢查,醫生說胎兒很好,很健康,讓我注意飲食,因為才懷孕一個月的關係,肚子還基本不明顯,隻是偶爾的漲痛感讓我很難承受。特別是其他準媽媽都有家人陪伴,她們的臉上是一臉幸福的微笑。
體檢完之後,我無力地躺在醫院的座椅上,任那陣痛徹心扉的難受慢慢過去。突然腦海中翻騰出許多曾經溫存的過往,為什麼三年前的記憶還可以如此清晰,不是應該已經淡卻了嗎?
都說懷孕初期的女人很敏感,很脆弱,焦躁不安。
我克服了焦躁的情緒,任無助和哀傷深深席卷我,直到自己葬身在絕望的暴風雪中。
因為太愛,所以不想給他造成困擾,如果因為責任勉強接受我,這不是我要的愛情。
愛情的世界裏,要麼黑要麼白,沒有第三種夾雜的曖昧。
渾渾噩噩回到家裏,仍是渾身使不出力。我媽看見我,忙上前來祥裝關心,“又想吃大閘蟹了是吧?”
我朝她瞪了一眼,直接躲進房間當鴕鳥。
那個書簽上的人一定不是我,那個是他記憶中的女子,一份曾經的美好回憶。適合在慵懶的午後,獨自品味,靜靜欣賞。唯獨,少了當初,那份心動的感覺。
心髒一陣痙攣,小腹異樣的痛楚,我咬緊牙,任疼痛慢慢過去。因為,從今以後,需要麵對整個世界的人,是我;要照顧肚子裏小小兔的人,也隻有我。
……
“小小兔,你怎麼沒有爸爸?”
“她是野孩子,她媽媽和其他男人的野種。”
“不許你說我媽媽壞話!”一拳打過去,討厭鬼的鼻子開始流血。
“嗚……嗚……媽媽,野種欺負我”討厭鬼哭著跑開了。
小小的身影無聲地坐在秋千上,將自己的小腦袋埋得很低,口中喃喃自語,“媽媽說了,我是這個世界上最獨一無二的存在,因為,我是她一個人生的……”
……
千萬不要有這種爛俗的劇情發生,這是10點檔的台灣苦情戲。每次我都嫌內容過於爛俗,演技過於做作,演員臉上的粉底塗得太白太厚,動不動就抱著哭成一堆而直接切台。此類戲碼的編劇內容真應驗了那句至理名言——女人都是水做的。這一場戲能哭掉十加侖水,怪不得地球的淡水資源嚴重緊缺。
還有就是對話內容過於蒼白,每次一到戲的結尾,鐵定是一個女人淚眼汪汪看著一個已婚男人,“其實……其實……孩子他爸——是你!”而且之後的鐵定鐵定,一定是片尾曲響起,要多苦情要多苦情,偏偏老媽就喜歡這種所謂的倫理劇。
每次小老太太指著電視屏幕,低聲抽泣,“你看這女人這輩子苦的哇……”
其實,我很想告訴她,你閨女我這輩子也很苦,感情一路波折。還上演了史上最狗血的單親媽媽。
我想,如果我當時告訴蔡乾,我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他一定不肯相信,然後用他那雙高壓電眼將我上下雷達一遍,最後得出結論。
“要我娶你可以,但你要告訴我孩子他爸是誰?”
如果他這麼問出口了,我隻有一條路——那就是華麗麗的去死,有多遠死多遠。
當然,做老師的唯一好處,就是迎來了一年的盼頭,豪華精裝版的超長暑假。
我可以很負責地告訴你:暑假=兩個月=8個星期=62天=1488個小時=89280分鍾=……此外,傳說中的帶薪休假,躺著都有錢拿的狗屎運好日子也落到我頭上了。
我知道,看到這裏,你連揍死我的心都有了。
但我還是要很得瑟地在你麵前伸出我的老臉亂晃,“嘿嘿,姐姐我就躺家裏了就躺家裏了……”
所以,一考完試,我的暑期計劃就是賴著我媽,開始安胎,做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米蟲。
在家膩了一周之後,我終於煩透了每天24小時重複的活動,買了去日本的飛機票,跟團旅行。日本是一個傷感的國度,因為很久以前,有一個人跟我說過,他喜歡日本的國花櫻花,因為那是一種轉瞬即逝的美好。隻可惜,這個人,已經不在我身邊。
陸小文約我出去吃飯的時候,就驚訝於我的腰圍,眼看在她的毒辣逼問下,我再也招架不住,隻能把一腔苦水倒給她聽。
聽完之後,她有三秒以上的沉默,然後突然就蹦出一句。
“你這時候不勾引高揚將會是大大的失算。”
我一口奶茶噴出來,“關他什麼事?”
“妹妹你傻呀,等生米煮成熟飯,他想賴也賴不掉”她細細地幫我謀劃著,我們算計了一個下午,想出若幹套請君入甕的戲碼。
不過,她不知道的是,早在幾周前,我就請高揚吃過一次飯,很明確地告訴他因為不愛而沒有幸福的故事。
那之後,他再也沒找過我。
我知道,三年的等候換來一場空是沉重的打擊,但我不想騙自己,更不想拖累他,他值得比我更好的女子。
那頓飯,他沒有吃完,就離開了,走的時候,臉上仍是泛著笑意,還輕輕說了一句話。
當時我沒有聽清楚,可後來,我才知道,那句話是——
“我絕對不會放棄的,三年我可以等,一輩子我更可以等。”
她一直在等,等一個已經不可能回來的人。
三年前,她小心翼翼地捧上真心,卻被他視如敝屣,連看她一眼的機會都沒給。
後來,她就暗暗發誓,這個人一定不得好死。
果然,老天聽見了她渺小的願望。在一次比武之後,他不自量力地挑戰當今天下邪功第一人,最後的結果當然是粉身碎骨,跌落懸崖。
可是她並不高興,相反,還很難過。
後來,她才知道,愛,真的不需要理由。因為,愛了之後,便已滲入骨血。
三年前。
當今武林的形勢就是大門派死守陣地,江湖上不斷冒出各種各樣的小門派,如雨後春筍,拔地而起。
她就廝混在這麼一個默默無名的小門派裏,做著遙不可及的女俠夢,希望有一天可以揚名江湖。後來,她終於出名了。不過不是由於她的武功,不是由於她的美貌,而是她的厚顏無恥。
江湖上經常流行這麼一段對話。
“你以為你是誰,臉皮一等一的厚啊”拌嘴的女俠A。
“你也不要自我感覺太好,說不定都不甩你一眼”拌嘴女俠B。
她很鬱悶,每次別人吵架,都會扯上她和他。
沒錯,第一個就是指她,二八韶華的秋逐月,現如今,已成為整個江湖丟臉的代名詞;而第二個就是江湖人人讚頌的“江南第一公子”——蕭遠之,一個含著金湯匙,出生名門的富家公子。
他的十八年輝煌人生經曆可以這麼形容:
十個月的時候,從母親體內躥了出來,別人是腦袋先著地,他卻是雙腳著陸,從小看出他精明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