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一支浩浩蕩蕩的車隊離開了敦煌,這是返回故鄉過年的中原客商們,漢人講究過團圓年,隻要條件允許就會回家過年,多少年來每逢初冬,在西域做生意的漢人們就會成群結隊的穿過河西走廊返回關中,今年也不例外。
車隊中夾雜著幾輛不起眼的馬車,為避人耳目,元封和趙定安就藏在車裏,尤利婭則和兩個因水土不服患病的大同女人同車,這兩個女子雖然是風塵中人,但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人又會來事,尤利婭和她們同車倒也沒覺得無聊。
鄧子明騎馬走在前麵,時不時摸摸懷中的銅印,這是戶部發給他的官印,這玩意揣在懷裏,比金子的感覺還好呢,回望敦煌城頭,鄧子明不禁感慨,西域,真是我們鄧家的福地啊。
城頭上,一個戴著貂皮帽子的小女孩目送著商隊離去,起風了,下人小心翼翼的將鬥篷披在女孩肩上,勸道:“小姐,回吧,老爺在家等著呢。”小女孩臉凍得通紅,卻依然望著遠去的商隊,久久不願離去……
從敦煌到西涼,都是千百年來走下的老路,商旅們閉著眼睛都知道哪裏有綠洲,哪裏能紮營,現在不比以往了,吐蕃人、羌人、突厥人殺來殺去的,商隊必須躲著亂兵,現在是大涼的天下,治安好的很,這支返程的商隊後麵,甚至有一支騎兵部隊若即若離的跟隨著,讓大夥心裏更加沉穩,鄧子明知道,那是元封安排的護衛。
一路向西,無驚無險,很快經過了肅州、甘州、到達了曾經是東西方對撞的戰場——涼州,一年過去了,涼州城外早已沒有了當年的血雨腥風,隻是偶爾還能在土地裏翻出生鏽的箭矢和斑斑白骨。一座磚石砌成的九層寶塔佇立在涼州城外的曠野中,這是特意為祭奠和紀念為抵抗異族入侵而犧牲的涼州軍民而建造的紀念塔,雖然是寒冷冬季,寶塔下依然一片蒼翠,夾雜著雪白的花朵,那是用鬆柏枝條和絹花做成的花圈。
商隊經過紀念塔,恰逢紀念塔的守衛士兵換崗,獵獵寒風中,全身鎧甲的士兵邁著穩重緩慢的步伐交接崗位,動作莊嚴,氣氛凝重,商隊也停了下來,每人都將帽子摘下行注目禮,以此表達對烈士的緬懷。
當夜在涼州城下榻,元封召見了涼州守將馬可,這位滿臉絡腮胡子的中年人原來是驪靬人的族長,羅馬傭兵的首領,在涼州保衛戰中,羅馬營立下了赫赫戰功,付出了巨大的犧牲,所謂獎賞,元封給驪靬人劃了一塊水草豐美的土地,又封馬可作為涼州防禦使,正式脫離了朝不保夕的雇傭兵生涯,成為正規的西涼官吏。
涼州是個奇特的地方,名義上是大周的領土,但實際控製權在西涼,涼州現任知府是曹延惠的大兒子曹俊,他可是正兒八經由大周皇帝任命的知府,當然涼州的大權在馬可手上,曹俊經過一場大難,已經有心向佛,不問世事了。
元封交代馬可,陳兵邊境不可有絲毫懈怠,馬可是羅馬人,元封說話也不需顧忌什麼,直接了當的告訴他,和東周的戰爭是遲早的事情,眼下正是秣馬厲兵,等待時機的時候,不可主動引起摩擦,但也不必過分示弱,具體尺度自己掌握便可。
驪靬人的性命都是元封救的,馬可也是元封提拔起來的,更何況在不久的將來,驪靬女孩尤利婭還會成為西涼國主的側妃,這一切都保證了羅馬人的忠誠度,老實說,除了那幫老兄弟之外,元封最信賴的就是這些忠心耿耿的雇傭兵了,隻要還在合同期內,他們就絕不會叛變。
……
在涼州休息了一夜,商隊繼續上路,一隊由尤利婭的哥哥安東尼帶隊的騎兵將他們送到邊境附近,隱約能看見大周的巡邏騎兵,這才撥馬返回。
西涼和東周的邊境並不十分確定,而是一條模糊地界限,反正都是不毛之地,多占了也沒啥意思,出了河西走廊,就是甘肅境內的荒漠鹽堿地了,以往這裏是馬賊橫行的地盤,倒退幾年,獨一刀就在這附近活動,以打劫商旅為生,現在治安狀況好多了,大周的騎兵不斷在附近遊走,阻攔向西的商隊,檢查東來的旅人。
這麼大一支商隊自西向東而來,目標非常顯眼,官軍的馬隊立刻迎了上來,幾個騎兵奔到近前大聲吼道:“停下接受檢查。”
商隊中號令此起彼伏,幾百匹馬,駱駝,數十輛車轟然停下,鄧子明風風火火的趕過去賠笑道:“小人是領隊,軍爺有什麼見教?”
騎兵們喝道:“老實站著,等我們將軍過來說話。”不多時,一名武官慢悠悠的過來了,身上並未穿甲,連鐵盔也沒戴,而是戴著皮帽子,披著大氅,他不耐煩的看了一眼鄧子明,問道:“哪裏人?做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