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韓相動怒,這陝甘總督的下屬也太不識相了,說句不好聽的,這叫給臉不要臉,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堂堂儲君近臣肯屈尊接見你,那是天大的麵子,再說了,這麵子也不是給你的,而是給你背後那位封疆大吏的,你一下人拽什麼拽!
韓相是鬆江人,十八歲中秀才,二十二歲中舉人,上回恩科才中的進士,皇帝欽點的翰林,後來又被選入詹事府輔佐儲君,雖然隻是六品官,但是前途不可限量,這人生道路太過順利的話,人就容易驕狂,韓相就是典型一例。
臨來的時候,他的表哥,詹事府響當當的人物,殿下駕前的大紅人黃子華曾經交代過,這次代殿下接待客人,一定要辦的漂漂亮亮的,別丟了詹事府的麵子,其實黃子華的意思不是讓他托大,而是別丟人現眼。
身為韓相的表哥,對自己表弟的脾性也算了解,知道他這個人驕狂傲慢,但鑒於這次任務沒啥難度,不就是吃個飯收點禮物麼,隻是最初階段的接觸,也不需要談得太深入,這個活,表弟應該能勝任。
哪知道演了這一出,韓大人起身要走,也是做個架勢,期望那個西北來的鄉下人猛醒一下,這裏是京城,不是他擺譜的地方,隻要他趕緊起身勸阻,說點好聽的軟話,拙園的南風大姐再在旁邊敲個邊鼓,這事還不至於鬧得這麼僵。
韓相起身了,身為七品錄事的李建良自然也不好坐著,這位仁兄倒是個很有眼力價的主兒,見這形勢就知道要壞菜,趕緊站起來圓場:“韓大人日理萬機,公務確實繁忙,不如……”
李建良想說的是,不如大家喝杯酒,飯不吃也罷,好歹別弄得那麼尷尬,可是元封沒給他說話的機會,連身子都沒動,依舊坐在椅子上道:“出去的時候,別忘了把帳結了。”
韓相要氣暈了,什麼東西!居然敢在老子麵前擺譜,老子是堂堂詹事府六品官員,不是什麼小廝奴才,還把帳結了,難不成你以為這場宴席真是太子宴你的?笑話!那是太子給你個孝敬的機會,這年頭進京跑官、活動門路的人多了去了,幾萬兩的銀子送上去,巴巴的就想請這些大佬們喝個酒,吃個飯,這都摸不著門路,你倒好,機會擺在眼前了都不知道珍惜,還敢托大,行,有你的。
畢竟韓府丞是斯文人,沒有當場發飆,隻是那張臉已經陰沉的能滴出水來,李建良也惱了,這西北人太不識抬舉了,這不是挑明了不給太子麵子麼,而東門將軍更加怒火萬丈,他官職不高,隻是禦林軍中一個小旗而已,今天過來湊熱鬧,本來滿心歡喜以為能撈上一筆,再大吃一頓,大玩一場,反正有人買單,沒成想酒宴沒吃上,臉還丟了,他到底是武人,心中惱怒,憤然之色當時就表現在臉上,一拍桌子,也起身了。
大人們怒容滿麵,拂袖而去,饒是南風大姐這般見多識廣的人也不免傻眼,這唱的是哪一出,一言不合就離席走人,連一杯酒都沒喝,她趕緊賠著笑臉跟出去相勸,正在氣頭上的韓相哪還能聽進去,一言不發徑直出了拙園,登車而去,末了李建良還咂咂嘴說了句:“可惜了。”也不知道是說那一桌子菜肴和四十年陳釀女兒紅可惜了,還是說事情沒談成可惜了。
在韓相看來,對方的舉動實在無禮之極,元封也是這麼看的,本來以為詹事府中好歹能來個上得了台麵的人,也好摸摸底,誰知道來了這麼個心胸狹窄的芝麻綠豆大的小官,一個六品官就敢托大,他那個陣勢大概是想讓自己大禮參拜吧,或許還想收點禮物啥的吧。
老實說,禮物是預備了的,這點禮數西涼人還是有的,但是對方太過盛氣淩人,稍有不滿就離席走人,這又何嚐不是無禮的舉動,元封此番前來京城,本也沒打算忍辱負重,打入敵人內部啥的,為這個折辱自己,犯不上。
酒菜都擺上來了,沒有浪費的道理,元封一擺手:“都別閑著了,開吃!”
七個人圍上去大快朵頤,等南風大姐苦著臉回來,這一桌子酒菜已經下去一半了,兩壇子酒也快見底了,我的親娘啊,這幫西北豪客還真是沒心沒肺,得罪了東宮的人還有心思在這裏大吃大喝。
這一刻,南風大姐欲哭無淚,今天見得這都是些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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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事府位於皇城之中,六部衙門附近,距離皇宮很近,韓相的車馬徑直回了府衙,來到二堂,詹事黃子華正手捧一卷書,坐等表弟的歸來,本來這件事他是準備親自去的,可轉念一想,自己畢竟是正四品的少詹事,屈尊去見一個總督的隨員,有點小題大做了,更重要的是對太子的臉麵也有所影響,思來想去還是向太子推薦了自己的表弟,六品府丞韓相,這趟公事沒啥難度,功勞卻不小,交給表弟去做,也是給他增點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