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又從裏麵鎖上,車箱裏的空氣比來的時侯更沉悶。
我有點想哭,但是我知道最好不要。
“前段時間李斯被投入大牢你知道嗎?”贏政突然開了口。
我怔了怔,答道:“知道,聽說了。”
“哦?”他把嘴角一挑“幾時聽說的。”
“前陣子,他出來以後吧。”
他笑了,問道:“知道他是因為什麼進去的嗎?”
“不知道。”我感覺到自己的後背在冒汗,可是我不敢給他別的答案。
“上因為萬奇閣,你竟然會不知道?”他回過頭看著我,嘴角帶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
直覺感覺他知道了些什麼,可是……該怎麼向他解釋?我突然想起來他問起我的第一個問題是“李斯是怎麼進去的”。
這個問題是個陷阱!李斯是因為我進去的!
這絕對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最討厭的就是前朝和後宮扯在一起。
這個時侯,我隻有低著頭不說話,繼續沉默。我真慶幸車廂裏麵很黑,他看不清我的臉色,同時,我也看不見他的。
“你的人不是經常去萬閣嗎?你怎麼會不知道李斯和萬奇閣的關係呢?”他的聲音在發冷。
“不,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抬頭看著他,換了一個輕鬆的表情說道“所以我才讓我的人常去啊,這樣買東西可以便宜點。”
故作輕鬆的口吻並沒有換來我想要的氣氛,空氣更加僵滯。他不再說話,也不再看我。
馬車在繼續行進,熟悉的車馬,幾匹好馬,車駕穩得讓人心悸,我寧可現在來一個小小的顛簸,好讓我就勢倒向他的懷裏。至少不讓我們這樣僵持著彼此的距離。
他是我的男人,為什麼我會這麼怕他?
不,不止我怕他,其實很多人都怕他,甚至小四也怕他。
伴君如伴虎,哪怕是和我從小熟識的人,哪怕我們兩個曾經那般嬉鬧無忌。可是……他變了,尤其是今晚。
車駕入了宮門。
“去承慶殿!”他說道。
我不敢再多問,當車子停在承慶殿門口的時侯,他卻絲毫沒有顧我徑直下了車子。
我跟著他下了車子,想要隨著他一起進殿,剛向前走了兩步卻被兩個侍人伸手攔住。
我有些愕然地看著他的背影,他並沒有停下等待我的意思,而是頭也不回地向台階上走。
突然明白,今晚他已經不想再看見我。
我在他身後跪下:“臣妾恭送陛下。”
他似乎連聽也沒聽見我的話,由侍兒陪伴著傲然進了大殿。
我的膝蓋貼在冰冷堅硬的台階上,想起剛才在清和宮裏他從後背抱著我的懷抱有多溫暖。
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無論是冰冷還是溫暖,都隻在於他肯不肯給我……生死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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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兒在那一晚生下一個女兒,母女兩個人都很虛弱,太醫院的太醫說了,小的那個還好一些,隻要小心調養,奶水充足,孩子胃口好了,一切應該不會再有大礙。
大的那一個隻怕……他沒敢再往下說,我也沒敢再往下問。
其實在我離開李府的那一刻,心裏就已經有了一種強烈預感,容兒要死了。
一直以來她都是在強撐著,為了肚子裏的孩子拚命地活著,這個孩子早已耗光了她的所有生命,孩子在她的體內貪婪地成長著,也在不停地吸吮著她的生命,在這個孩子落地的那一刻,她整個人也就空了。
她愛小四,她那麼愛他,甚至勝過了我對小四的愛。可是這份愛,始終帶著著愧疚,終歸不那麼光明正大。暗地裏,她總覺得自己這份情是偷來的,這麼多年了,她有多愛他,她就有多累。
現在,她終於不必再這麼累了。
到了現在,我們不能再去細究這一切到底都是由誰來造成的。
其實我們所有人都沒有錯。
嬴政不讓我和小四在一起,是因為他要用自己的方式來保護他,在他心裏,小四是個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這樣的人如果僅僅讓他貪戀兒女私情而變得庸碌的話,那就實在是太可惜了。
而小四和容兒都是在保護我,我在大秦王的手裏,這讓他們兩個人始終不安,他們隻有偽裝恩愛,讓我徹底死心,當我徹底成為大秦王的女人,這樣才能安全地活下去。
而我,我所做的一切,卻偏偏是為了小四和容兒。我希望他們兩個人平安,哪怕這份平安,是以犧牲我自己的一切作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