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人魚姐——”

見梅仁瑜又有出神的趨勢,小春一把按住了梅仁瑜的肩膀:“那是個殘疾人啊!”

“不是我歧視殘疾人,但是人魚姐你可想好了,你們現在濃情蜜意你可能感覺不到什麼問題,等你們的熱戀期過了之後呢?你能在他需要服侍的所有時候都待在他身旁嗎?殘疾人能從事的工作太有限了,養家的重任非落你身上不可。人魚姐你還有三十多年的房貸吧?你再背這麼一個包袱合適麼?”

小春筆直地望進梅仁瑜的雙眼裏,她目光裏強烈的隱憂讓梅仁瑜心中微微一動——這姑娘是真的把自己當自家人才會這麼擔心自己。她說出口的也全部都是血淋淋的現實。

“他還是下半身都有問題吧?你們能有性/生活嗎?沒有性/生活你們的感情能持續多久?不能生孩子也就罷了,要是能生孩子人魚姐你懷孕的時候工作怎麼辦?就算你休完產假不帶孩子回到行裏,你的前程也算完蛋了!行裏是不會讓一個職位空缺太久的!你的職位資源和晉升空間肯定已經給了別人!可一個殘疾人……殘疾人怎麼能照顧好嬰兒!殘疾人自己都還需要人照顧呢!”

雖然笙歌不是真正的殘疾人,可不是人的他確實也沒法出去工作。固然他的存折裏有賣鮫絲賣蹼所得的巨款,但要瞞住笙歌不是人類、讓笙歌能在人類社會裏不受懷疑地自由生活那是必須花錢的。坐吃山空本來就是大問題,要想瞞住笙歌的異於常人那就隻能搬家。搬家意味著工作打了水漂,資曆攢不起來,這些又意味著收入的減少。像小春說的這樣,想得再遠一些,萬一自己和笙歌有了孩子,孩子又怎麼辦?發現自己不是人類也不屬於大海的孩子會怎麼想?會怎麼看待泥菩薩過江的父母?

“人魚姐,我支持你和海洋在一起不是因為他帥,而是因為他穩。你為什麼非要放棄近在眼前的穩定幸福去追逐一時間的虛幻衝動呢?”

一時間虛幻衝動?她對笙歌的感覺僅僅是一時間的虛幻衝動嗎?因為她一直想從現實的泥濘當中逃離出來?因為她一直對剪不斷理還亂的現狀感到厭煩?因為笙歌就像沙漠中的綠洲讓她這個快被曬死的人找到一絲安寧?

“不是的,春兒。”

要不是有了傅文貴的那一出,梅仁瑜還真不敢抬頭挺胸地說這種話。這個瞬間,梅仁瑜很感謝傅文貴向她展示了一條最好走的捷徑。因為這讓她明白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是什麼。

“我對笙歌不是衝動。”

“哪個衝動的人會說自己就是衝動的?總之我反對!我反對你和他在一起!”

小春齜牙咧嘴,看起來像是恨不得抽醒泥足深陷的梅仁瑜。梅仁瑜不和小春理論,隻是讓小春快吃快吃,生魚片、壽司這些東西擺得稍微久一點味道可就大打折扣了。

小春見說不動梅仁瑜,隻能大口吃東西以泄憤,不時說梅仁瑜“傻”、“真傻”。梅仁瑜都笑著點頭應了,害得小春又拉長了聲音哀聲連天。

兩人小酌幾杯後結了賬出了店門,梅仁瑜先攔下一輛出租車打開車門準備把小春塞上去,不料小春抓住了她的衣角。

“……人魚姐,那江笙歌要是真對你有你說的那麼好、你也是真喜歡他,那就別放手。不一條道兒走到黑,誰知道前方會不會是光明?”

小春坐上了出租車的後座,關門前笑道:“有任何困難都可以來找我商量,但我不一定會幫!說不定還會嘲笑人魚姐你果然選錯了,還是選海洋小帥哥的我眼光比較好!”

“去你的!一天就貧!”

梅仁瑜假裝要打小春屁股,小春也裝著害怕的樣子“哎唷”兩聲往裏麵坐了坐。梅仁瑜為她關上車門,兩人隔窗而笑,揮手之間都掩去了神色間的不舍。

“唉……傻,真傻。真是個傻大姐。”

小春自言自語著笑了一下,旋即悄然欲泣。

人如果都能這麼傻該有多好?

不用計較金錢地位,不用計較權勢名聲,少一些欺騙,少一些湊合,隻憑一顆真心來決定是否相愛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