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聽過“忘情水”卻沒想過自己還有用上的一天,這“忘情水”還是用在梅仁瑜的身上。這倒是讓笙歌事先準備好的“無憂散”沒用了。
喝下“忘情水”的,不論是人還是非人都會忘記自己最愛的人或非人,且永不會找回關於最愛的任何記憶。喝下“無憂散”的人或非人則是會逐漸淡忘想起來就會令自己悲傷難過的人或非人,藥量下得重一些,就是連憎惡憎恨的人都能忘記。
趁著梅仁瑜去洗澡的功夫,笙歌為梅仁瑜泡了一杯熱牛奶。笙歌盯著冒著熱氣的熱牛奶看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把小瓶裏的“忘情水”倒了一半進去。剩下那一半是他用來預防失手的。
梅仁瑜洗完澡出來,頭發濕漉漉的,笙歌忙遞了牛奶讓梅仁瑜趁熱喝,自己則拿出吹風機來準備為梅仁瑜吹頭發。
“哪裏有吹頭發的時候喝牛奶的……頭發都糊我一臉了。”
梅仁瑜說著把熱牛奶放到了小圓桌上,人則是乖乖坐下等著笙歌給自己吹頭發。笙歌先是以為她發現了什麼,其後見她神情自若不由得好笑自己心裏有鬼,難免什麼都往被人識破上想。
“那待會兒記得一定要喝,冷了就腥氣了。”
笙歌笑著補上一句。
“知道啦——”
水珠從梅仁瑜的發梢落下,很快濡濕了梅仁瑜的睡衣衣領,笙歌一見立刻轉到梅仁瑜身後為她揉幹頭發。等看梅仁瑜的頭發不滴水了,他才開了吹風機幫梅仁瑜吹頭發。
熱風讓洗發露的味道熏然擴散,微甜的花果芬芳嗅在笙歌的鼻尖讓他口苦咽幹。他臉上的笑容不知何時早已消散,眸中溫潤的豁達也被壓抑的痛楚所代替。
阿瑜、阿瑜、阿瑜——
我多想就這麼一直陪伴在你的身邊。
梅仁瑜的頭發剛吹了個半幹,把吹風機放在一邊的笙歌就已經吻上了梅仁瑜的後腦勺。他全部的感情,他所有說不出口的告別與祝福的千言萬語都凝聚於這一吻之上,用這一吻表達。
“笙歌?”
被笙歌從身後抱住的梅仁瑜想回頭去看笙歌的臉,笙歌卻隻是用臉頰蹭蹭她的背脊。不一會兒就道:“我也去洗個澡。牛奶記得要喝啊。”
“啊,嗯——”
這樣就好,這樣就行,這樣就——
梅仁瑜的回答讓笙歌含著笑從梅仁瑜麵前離開。他現在能為梅仁瑜做到的事僅此一件。
笙歌在還彌漫著梅仁瑜氣息的的浴室裏慢吞吞地洗了個澡,最後像剛來時一樣沉入浴缸之中環視著這個自己僅僅居住了幾個月的狹窄空間,像是要連天花板上那些許滲水的漬垢都記住一般一直睜著雙眼。
最近這幾天海市夜間降溫降得厲害,水氣的流失也遠比笙歌預想得要嚴重。他想要和他的阿瑜在一起直到最後一刻並不是謊言,無奈天不從人願。趁他現在還能維持理性,趁自己的半身現在還沒找上門來,趁自己還有機會……他一定要把最後一件、也是自己最掛心的一件事完成。
笙歌洗完澡出來看見梅仁瑜的馬克杯已經洗幹淨了被擺回杯架上瀝著水。這讓笙歌心中稍有寬慰,又感寂寞。梅仁瑜躺在床上,聽呼吸聲像是已經進入了淺眠。
……這樣也好。阿瑜每多對他說一句話,他都會懷疑自己的理性會不會在她的下一句話中消失。他並不是真的眨眨眼就能任由一切過眼雲煙的聖者,讓他看著喝下“忘情水”的梅仁瑜在他麵前沉入夢想那無異於將他淩遲處死。他空有一把年紀,卻不像梅仁瑜以為的那樣有天一般寬廣的心胸,海一般深邃的耐性。
是啊,他比自己想得還要更放不下。
笙歌在梅仁瑜身後躺下,他望著梅仁瑜黑發下那截潔白的頸項,默默地想著昨天晚上他也是這麼看著阿瑜,也是這樣親吻她的肌膚。然後……奇跡發生了。
縱使沒有五年前的記憶,阿瑜也接納了他的愛情,並回以他純真的感情。任何人都不能否定他是幸福的,也是幸運的。
再次吻吻梅仁瑜的後頸,笙歌抬起了手。些許的水氣如繭般在他掌中凝聚,帶來絲絲的涼意。隨著時間的流逝,笙歌掌中的水氣繭子越來越大,而笙歌的身體也越來越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