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何止是厲害的女人?她簡直是風華絕代。
我們酒店每半年,都有一個總經理對話日。全酒店所有員工都可以參加,員工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在會上直接和管理層溝通。這個對話日有個做作的英文名稱,叫“We are listening”。聽起來仿佛很體貼底層員工,但我們酒店高層都是老外,中文說得一個比一個爛。所以每個總經理對話日,我們這群門童、保潔、後廚全都躲在後麵,沒精打采地耗時間,看前排那些小經理嘰裏呱啦地說英語,猴兒似的在高層麵前表演。聊的什麼,我們一句都聽不懂。老外搞起形式主義來,也挺沒想象力的。
一進入三月,就到了我們上半年的總經理對話日。之前的幾次對話日裏,我都是坐在最後一排張著嘴發呆。但這一次,我有備而來。
幾個小經理七嘴八舌地陪總經理聊完後,總經理的助理用中文問我們:“各位還有想要溝通的問題嗎?沒有的話,我們這次的‘We are listening’活動就結束了,謝謝你們的到場與支持。”
後排的底層員工慢悠悠地站起來,準備離開。
這時,我舉起了手,“那個,I have a question want to talk 。”
會議室裏安靜了片刻,前排的經理們齊刷刷地回頭看著我,我身邊,王牛郎拽了我一把,“你丫幹嗎呢?”
我沒理王牛郎,徑直站起來,看著主席台上頭發花白、身材圓胖的美國總經理。
“OK.I'm listening.”總經理向我點點頭。
我深呼吸一口氣,把前幾天練了不下百遍的英文句子,努力不出差錯地說了出來。
“我、我是前廳禮賓部的門童。最近一段時間,我做了調查,全北京的酒店,都已經不施行門童店外站崗了,除了我們。對我們門童來說,冬、夏兩個季節的店外站崗,對身體都是很大的考驗,凍感冒後帶病上崗,也容易傳染給客人。所以,我想得到一個管理層堅持這麼做的理由。”
會議室裏安靜了片刻,鯰魚精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你叫什麼名字?”總經理突然問我。
“Philip,Philip Zhang。”
“好,謝謝你,Philip。”總經理點了點頭,然後哇啦哇啦地說了一長串英文,邊說邊衝我笑。
我緊張地看向王牛郎,“他,他說什麼呢?”
“我他媽哪兒聽得懂?我連你剛剛嘚啵的什麼都不知道。”
陳精典從旁邊湊過來,幫我翻譯,“老頭兒說他會和管理層開會討論,謝謝你提出了這個意見。”
幾天後,意見反饋回來了。每天入住及退房高峰期,需要門童在門外引導,其餘時候,都可以站在大門裏值崗了。
王爺和陳精典嚷嚷著要給我送塊兒匾,我自己也很驚訝,沒想到當時試著努力,真的有了效果。隻是查了字典,背了單詞,硬著頭皮站了起來,就可以徹底脫離冬天凍成冰棍兒、夏天曬成人幹兒的生活。
所有門童都歡天喜地的,但鯰魚精很不高興。他的頭耷拉了幾天,一看就是在心裏憋著壞。
果然,沒過兩天,我們幾個門童正在休息室裏歇著,等著一會兒上崗,鯰魚精走了進來。
“開個小會,工作流程上,我做了一些新調整。”
我們沒精打采地站起來,看向他。
“管理層下發了通知,”鯰魚精看了我一眼,“要取消門外站崗,你們應該都挺高興的。但是,這個通知,有一個前提,是客流高峰期除外。什麼是客流高峰期?”
“就中午入住、退房那會兒唄。”王爺慢悠悠地說。
鯰魚精冷笑了一聲,“哼,你們這種人,最擅長簡化問題。我觀察了幾天,嚴格來說,每天早上七點至九點,中午的十一點到下午兩點,傍晚的五點到七點,都是客流高峰期。另外,深夜十一點到淩晨三點,也是晚班飛機客人和本地客人的入住、離店小高峰。所以,根據酒店的通知,加上我的理解,以上這幾個高峰,你們還是得站在門外值班。”
我們集體愣了一會兒,王牛郎有點兒著急了,“按照你的理解,我們等於還是得天天在外麵站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