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
那是多麼久遠了的時光,我卻始終惦記不放。
那時,我剛念初二,十三歲的樣子,年齡比同年級的女生都小。因為老艾同誌,也就是我的父親,堅持我是一個神童,不是凡人,過早地把我塞進了學校。遺憾的是從小學念到市立第七中學,“半江瑟瑟半江紅”的成績表明,我不是神童,老艾純屬一廂情願。當然了,運氣好的話,十幾年後,我或許會成為神童他媽。
再說第七中學,它分為高中部和初中部。所有七中的人都知道,高中部二年級有個叫顧朗的男生,他是第七中學的校草,眉如遠山,眼若明星,樣子好看到爆。
那時的我,做不成神童,索性做了凡人,而且小小年紀動了凡心,和學校所有小女孩一樣,有著那個年齡特有的淺薄,喜歡眉眼幹淨、衣衫幹淨的漂亮男生。顧朗就是這樣的男生,連笑容都幹淨異常。
那時的他,成績優異,深受老師喜歡;樣子好看,為一群女生暗暗喜歡;籃球打得不錯,不是書呆子,學校裏有一幫關係不錯的男生做兄弟。總之,風頭一時無兩。
說完了顧朗當時,再說那時的我吧。
十三歲,我正處於人生的第一個苦惱階段。原因是我的身高,十三歲的年齡,我隻有一米四不到的樣子。
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整天晃蕩著一“根號2”的身材在學校裏轉悠,是多麼鬱悶多麼幽怨多麼憋屈的事情呀。尤其是同班同年級的女孩子,都一個一個有變身白天鵝的跡象。
其實,“根號2”的高度,不是不可以忍受,隻是,當時的我,不僅僅是高度問題,而且連上下身比例都銷魂得要命,腦袋大得出奇。用我媽的話說,要老命了,艾天涯你怎麼長得跟個乒乓球拍似的。我老媽一生沒有別的優點,唯一的優點就是:說話特準特狠。
一個乒乓球拍式身材比例的我,在那個特殊的年齡裏,曾多麼倉皇和苦惱啊。我媽這個精妙的比喻,在我心裏一直留下了深深的陰影。多年後,當我看到那個叫《大頭兒子小頭爸爸》的動畫片,我就覺得裏麵那個大腦袋的兒子簡直就是我失散多年的胞弟,那小身材,那大腦袋和小短腿的銷魂比例。親人啊。
所以說當時的我,就算每天像向日葵一樣,狂熱地追逐著小太陽顧朗轉悠,也白搭。並非顧朗淺薄,是當時的我,確實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路人甲。
我的身高問題,讓我媽和我爸都很揪心。能不揪心麼?自從十歲開始一直到十三歲,我壓根就沒有再長高一厘米。我一度深深地懷疑,是五年級給我寫情書的那個男生,在情書上塗了什麼江湖奇毒,如果我看完情書不從他的話,就隻能身中奇毒無藥可救。想到這裏,我真是萬念俱灰啊。
十三歲小姑娘特有的焦慮與絕望,絕對不比我爸媽少一點兒。我甚至考慮過自殺。連自殺方式、自殺地點我都詳細思考出很多來,我甚至都想好了自殺後墓碑上的銘文。
因為身高問題,我變成了同學們嘲笑的對象,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那些十四五歲的男生女生對我有這樣的孤立。
當時小姑娘的我除了不長個,人品心地都很不錯。
馬路上撿到五分錢,雖然找不到警察叔叔,交不到他手裏麵,但是我會交給班主任,交給班長。學校大掃除時,我也會很積極地幹同學們不願意幹的髒活累活,為了討好他們,我會站在四樓窗戶外擦窗戶的玻璃,因為身高不夠,在毫無保護的情況下,我會踮著腳跳起來爭取將高處的玻璃也擦幹淨。可是,我依然是他們嘲笑的對象,他們說著笑著看我像一個猴子一樣在窗戶上活蹦亂跳,笑得像花兒一樣燦爛。我想,如果當時我摔下四樓的話,他們肯定會很歡快地跑下去觀摩——一隻猴子自由落地時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