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喜慶的春節快結束時,李二狗收到了一封來自韓冰潔的信。那一天,積雪還未融化,青天河水麵還覆蓋著一層薄冰。李二狗從外麵剛走進家門,虎妞便把這封信交給了他。信封未拆,寄信人沒留地址與姓名,可李二狗還是一眼就看出了,這是韓冰潔的字跡。
“真是奇怪的來信,”虎妞在院子裏清理積雪,李二狗衝她訕訕地笑了一下,“或許,是以前的讀者來信。”說完,他走進房間,坐到了書桌前,迫不及待地拆開了信。
丈夫是位詩人,這是虎妞引以為傲的事情。對於丈夫的書信,她從來沒有過拆開看看的想法,就如她所說的那樣,她永遠相信他,她用實際行動,向他證明這一點。
其實,這算不上信,充其量隻是一張寫有隻言片語的字條。全文不到二十個字:“期冀在元宵佳節,與你在縣城人民公園一見。”落款是“潔”,以及一串數字。可它卻在李二狗的心裏,掀起了軒然大波。與妻子還沒有度完蜜月,前女友便寄來要求見麵的信,這在電影橋段裏並不罕見,可無一例外,每個收到這樣的信的男人,都會寢食難安,不知如何自處。
元宵節那天,李二狗留下虎妞,一人前往縣城。為了讓內心好過一點,他向她保證,以後有機會,會帶她去縣裏好好玩玩。但是,虎妞對縣城並沒有多大興趣,她回答他,他有事情,大可以放心去做,完全不必顧慮她。
在縣城的人民公園,李二狗見到了穿著一件粉紅色羽絨服的韓冰潔。她一個人,神情落寞地在等他。天空飄著細細的雪花,微風吹來,讓人不由自主地直打哆嗦。望著韓冰潔凍得通紅的臉蛋,李二狗二話沒說,把她帶進了附近的一個小餐館。
“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韓冰潔問他。
“元宵節呀,”李二狗回答道,“這個誰都知道。”
“還有呢?”
你的生日?我們的相識紀念日?李二狗的大腦飛快地運轉著,可這些全都被他立即否認了。過了一會兒,他搖搖頭,表示真不知道。
“是情人節。”韓冰潔臉微微地一紅,趕緊低頭,喝了一口熱水。
李二狗沒有想到這個節日。以前,與韓冰潔經常書信往來時,對於2月14這個西方的情人節,他倒會別出心裁地寫一首情詩,或是寄件小禮物給她,可現在,他們之間已經結束,他已經有了虎妞,他們不可能再回到以前的那種時光了。
“哦,”李二狗輕輕地回答道,“你不說,我真不知道,這還是個情人節呢。”
韓冰潔輕輕地笑了,說道:“在古時候,年輕女孩不允許外出自由活動,但是過節可以結伴出來遊玩,正月十五賞花燈正是一個交誼的良機,未婚男女借著賞花燈為自己物色對象,所以,這一天就成為了我們的情人節。這一點,許多書裏都有記載,你這個大詩人,竟然不知道,太讓我意外了。”
“自從上一次……我就沒有再寫詩了,”李二狗點燃了一支煙,“也沒再看過書。”
韓冰潔盯著他看了許久。麵前的這個男人,與幾個月前,有了明顯的不一樣。他不再像以前那樣青蔥年少,他的嘴唇周圍,長滿了黑黑的胡須,人看起來,也胖了不少。就連對自己的態度,也冷淡了不少。難道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正想問你,怎麼這幾個月,你沒有再寫信給我了?”她說。
“我已經結婚了。”
“你不是認真的吧?”韓冰潔邊問,邊瞪大了眼睛望著他。
“為什麼我不能是認真的?”
“好吧,二狗,我承認,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或許曾有過誤解。可是,你也不能拿這件事,來給我開玩笑呀。”
“我沒開玩笑,”李二狗賭氣似地答道。為什麼我就不能結婚?為什麼我結婚就是開玩笑,難不成因為你一人,我就要孤獨終老一生。他發覺,這個女人真是有點不可思議。
“可你做這樣的決定未免太倉促了吧?”
“她是個好姑娘,對我也好。”一支煙吸完,李二狗把煙蒂丟到地上,用腳把它踩滅。然後,他接著說,“再說了,我總不能一直把自己的熱臉貼在冷屁股上吧。”
“我不明白。”韓冰潔說。她的眼睛裏開始有一種晶瑩的液體在流動。
“與虎妞,我們自少年時起便相識,你不覺得我們應該在一起嗎?”
“可我們呢?”韓冰潔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我們這幾年,難道隻是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