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斯知道自己又進入了那個反複的夢境之中, 因為, 他能感受到那個人的存在。

隻是, 這一次夢境給他的感覺又和以前不太一樣。以往的夢境是在溫暖中帶著點哀傷, 仿佛一片暈染而成的水墨畫, 模模糊糊, 看不真切。這一次的夢境驟然清晰了起來, 周圍的景物卻是冷冰冰的,泛著一股寒意,而身上的劇痛則如一根根銀針, 直接順著血流,紮進了心底。

他居然是在地牢裏!

艾利斯之所以能夠辨認出他身處的環境,是因為不遠處那張桌子上的刑-具不容錯辨, 上麵還有著一絲絲血跡, 而那抹一直在夢境裏出現的身影,此時也漸漸地清晰了起來。

歐陽景……艾利斯想要動動嘴唇, 喚出這個人的名字, 卻發現身體根本不受自己的控製。

他在這具身體裏, 卻是以一種旁觀者的姿態而存在。也就是說, 他隻有這具身體的“感受權”, 而沒有“使用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艾利斯心裏驚詫不已。就在這時, 坐在不遠處的歐陽景站起來了,他一步步地朝艾利斯走來,艾利斯所在的軀體垂下了頭, 像是不想與歐陽景對視, 卻在下一刻被歐陽景使勁地捏著下巴,抬起了頭。

艾利斯覺得,他的下巴都快要被捏碎了,甚至可以聽到骨頭細碎的響聲。

“為什麼要背叛我?!”歐陽景的眼睛紅得可怕,裏麵布滿了交錯的血絲,眼神也像是一頭被囚禁的困獸,裏麵寫滿了瘋狂。

對上這雙眼睛,艾利斯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咬了一口,傷口處有著撕扯的疼痛。

他分不清這種心情到底是屬於這具軀體主人的,還是屬於他自己的。

艾利斯沒辦法操控這具軀體,即便能夠操控,他也回答不了歐陽景的問題——背叛?他什麼時候有背叛過歐陽景?

然而,他所在的軀體卻回答了歐陽景的問題,清冷的聲音因長期的缺水而帶上了幾分嘶啞,語氣十分地平靜:“各為其主而已,談不上什麼背叛不背叛。”

歐陽景的眼底驟然出現了劇烈的情緒波動,他一巴掌朝艾利斯甩了過去,這一巴掌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如果不是艾利斯雙手吊在了牆上,說不定會被他甩飛出去!

艾利斯的耳朵一陣陣轟鳴,口鼻間像是被堵住了一樣,呼吸也變得困難了起來,心裏的難受在急劇地增大——在以前的夢境裏,那些看不清楚的場景給人的感覺都是溫馨的,為什麼這一次要遭受這種罪過?!

哪怕知道這隻是一場夢境,在這種前後對比之下,艾利斯也難免覺得難受。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夠在下一秒就清醒過來,但他卻像是被困在了夢境之中,無論怎麼掙紮,都沒辦法回到現實裏。

更讓艾利斯無法理解的一點是,歐陽景對他做了那麼可惡的事情,為什麼他沒有憤怒,沒有怨恨,隻是充滿了哀傷,還帶著一絲愧疚?

夢境進行到現在,艾利斯已然明白,他所感受到的這些情感不完全是屬於自己的了,而是屬於“這具軀體”的。

歐陽景拿起了一條鞭子,往這個軀體狠狠地抽了過來——明明可以使用原力,他卻偏偏要親自動手,仿佛要一點一點地讓這個曾經的愛人體會到他心中的痛意。

艾利斯好幾次都覺得自己要痛暈過去,但歐陽景很可能給這具軀體注射了什麼藥物,他一直都保持著十二分的清醒,清醒地承受著這種疼痛。

我沒有背叛你!艾利斯好想對歐陽景怒吼道,但這副軀體的控製權不在他的手上,他什麼東西都做不了。

終於,在艾利斯覺得過了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的時間以後,歐陽景停止了這單方麵的虐打,而他也被一陣白霧所籠罩,失去了意識。

當艾利斯再睜開眼時,他已經從夢境裏走了出來,窗外的陽光照射在他的身上,讓他有了片刻的恍惚。

這裏不是地牢……沒有那發了瘋似的折磨別人的歐陽景。

想起夢境裏的歐陽景,艾利斯的脊背免不了升起了一股寒意——沒有了夢裏那副軀體原本的感情在左右以後,他對歐陽景就隻剩恐懼。

艾利斯不是一個怕死怕痛的人,但他絕對不是一個願意無緣由地遭別人虐待的人。

他忽然有點懷疑昨天的那個夢境與他以前的那些是否真的有關了,為什麼給人的感覺會差那麼遠?

仿佛有一層看不見的薄膜籠罩在了眼睛之上,讓艾利斯看不透事情的真相。

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艾利斯甩甩頭,把這些東西生生地從腦海裏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