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簡言懷見她麵帶不悅了走出來,讓人將步攆抬過來。羲和腳有疼,微微有些走不穩,蘭若看到她被攙扶著上了步攆,然後消失了,他的臉色更加蒼白。
風吹落了他寫的那張紙,下麵的一張紙上,寫著這首詞的下半闕: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步攆上的羲和有些悶悶不樂:“真掃興。”
簡言懷說道:“人在府中,心在天涯,要人還是要心,少主不是有答案了嗎?”
“我已經讓人送他出府了。”羲和說道。
簡言懷說道:“他不屬於這裏。”
是啊,他這樣柔弱的公子,與鳳羽府簡直格格不入。羲和衝他一笑道:“他是不會走的。”
“嗯?”簡言懷沒搞明白。
羲和仰頭看看月色,幽幽地吐了一口氣,微微一笑說道:“他是一把鑰匙,我可沒那麼容易放他走。”
簡言懷有些無語了。鑰匙?哪裏的鑰匙?在簡言懷看來,蘭若跟莫逸並不像,他見過幾次莫逸,靈動飄逸,灑脫不羈,一身逍遙公子的氣息。可是這個蘭若,說話柔柔的,走路規規矩矩的,一副謙卑有禮的恭順樣子,跟莫逸哪裏有相似的地方?難道隻是因為穿了一身白衣?真不知道她看上他哪兒了。
月色正好,他們在一處池塘停了下來,池塘中的荷花已嶄露頭角,錦鯉在悠然無聲地遊弋著,細柳輕拂,芍藥含情,牡丹吐蕊,海棠花開得正豔。
春色無邊,羲和卻突然問道:“你還記得西梁鳳羽府中,你吹的那首曲子嗎?”
“記得。”
那首《亂》,是嗟月所贈,出嫁前一晚跑到鳳羽府中,非要他收下,否則就不肯回去。他收下了,但是很久都沒有拿出來過,直到有一天無意間看見,嚐試吹奏了一次,才發現這曲子的動人之處。
“再吹一次,可以嗎?”花月正春風,本應是邀月歡飲,把酒當歌的時候,不太適合吹奏這樣傷感的曲調。
“好。”簡言懷答。
笛聲響起,激越婉轉,隨著溫柔的夜風,散入這柳絮池塘,溶溶月色。羲和聽著,看著天邊的圓月,怎麼看,怎麼覺得那是莫逸哥哥的臉龐,月邊的朗星,是他的眼睛。莫逸哥哥,應該被帶來洛州了,她忽然覺得很想見他,又有些怕見到他……
這就是喜歡嗎?
她忽然想起了於嗟麟,她見過他炙熱的眼神,聽過他洶湧而來的思念之語,清江河畔回蕩的誓言,他緊緊的擁抱。這就是喜歡嗎?
月光如水水如天,月移花影,風吹柳飄,漫天月光下,清幽笛聲中,她似乎能聽到自己心中汩汩流淌的思緒,許多經過的事情,見過的人,仿佛都有了另一個感受。和煦的春風,柔柔地吹著遲開的花蕾,今夜春色無邊。
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
簡言懷神識有些飄忽,在巍巍王都,燕宮舊址,鳳羽府中,何處是故園,何處是他鄉?相思,又在何處?
誰解笛中意,誰憐歌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