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宗測(1 / 3)

隻要對江湖的事兒知曉個三兩分,必然聽說過太虛宗的“雙絕”之名,那叫個如雷貫耳。

一絕,江河的劍,“三兩半,一線天”。江河佩劍名聽雨,材質特殊,極為輕盈,入手隻重三兩半。

江河年輕時仗劍行江湖,曾在南都山遇一肆意擄掠女子行那采陰補陽之事的魔道宗門,隻劍孤身上山,被那魔門頭子嗤笑“沒甚斤兩,徒來送死!”,江河叩劍答曰:“三兩半足矣!”,這家禍害當地數百年的魔道門派滿門三百餘人盡數被江河一人一劍斬盡殺絕,其中包括一位初入靈境的靈皇和三位元境九階的天元老魔。

彼時江河才元境八階而已,一戰名震江湖,當世公認元境戰力第一,也是唯一一個以元境躋身武榜前十的人物。昆侖宗宗主曾言江河有望成為自古以來第二個以劍證道的武夫。其所使神通武技,青蓮劍訣,亦被讚為窺見一線天道。

二絕說的是江鴻的不亮之體。這第二絕雖然名頭絲毫不弱於第一絕,卻不是啥光彩的事兒。

上古年間,道門淵深,能夠開元者,百中無一。直到萬年前一位修為通天,堪稱本界禁忌的魔頭“向天問道”之後,開元這道分隔仙俗的高牆才被搬倒,自此,凡天地所生,日月所養之靈皆可開元修道。各門各派紛紛開枝散葉,人丁大盛。江湖公論,開元的如同吃飯喝水一般打娘胎裏就帶出來了。直到江鴻出現才推翻這一公論,江鴻能吃飯也會喝水,但是並不能開元。

六歲至今修道十一年無法開元的江鴻江小爺即將迎來十八歲的生日。

入雲峰上,間落修了幾處雅致的宅子。江鴻獨占了一座靠著紫竹林的小院,比起宗內其他師兄弟固定製式並且層層疊疊堆在一起的蝸居寒舍,江鴻的小院大概可以稱作廣廈了。

月上中天,銀光入窗,住著“廣廈”的江鴻輾轉反側,心頭苦悶久久揮之不去,幹脆推門出戶,院中獨坐,對著夜空孤懸的如鉤新月怔怔出神。

院門處悄然站著一位雲髻金釵,麵靨如玉的貌美婦人。眉目慈祥,正是江鴻的娘親,太虛宗入雲峰峰主夫人,顧淑涵。此刻偷偷瞧著院裏的情景,也不知來了多久了。

江鴻行狀反常,她這做娘的難免有些擔憂。

太虛宗誰不知道江鴻的座右銘?

“浪慢自殺!”

咳咳!全稱“浪費時間就是慢性自殺!”

往日裏,大家看到的是聞雞起舞,踏著星辰餘光登上峰頂,對著雲海初陽,銜引紫氣修煉真元的江鴻;是繁密的紫竹林中疾馳奔走,練習閃轉騰挪,身形詭魅如彩蝶飛花,片葉不沾身的江鴻;是霜風焦陽從不間斷,十幾年如一日不輟練劍的江鴻;最閑的時候也會拿著幾本大陸各國通史或人文地理之類的資料細細勘讀。

誰不知道江鴻反應快,刀劍架子穩,博聞強識,雙眼亮的能照透人心?都是一日不怠苦練之功。

然而在今夜,那個自強不息的江鴻消失了。眼神迷離,變的安靜,遲鈍,木訥——要是換做往常,大概早就發現一旁偷窺的峰主夫人了吧。

顧淑涵輕輕歎了口氣,換上笑容,走進院子裏。

“鴻兒,還沒睡啊?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跟娘說說。”

“娘!”看到母親,江鴻緊鎖的眉頭迅速展開,嘴角彎起,露出溫煕的笑容,“我能有什麼心事?月亮好,出來看看罷了。這麼晚,你怎麼來了?”

顧淑涵遞過來一隻方形線織物件:“明天是你生日!娘織了一件平安符,你戴上。”

江鴻接過來細看,紫底黃紋,繡有“逢凶化吉,遇難成祥”八字。

“一轉眼,咱們鴻兒已經長大嘍!”看到江鴻把符掛在腰間,顧淑涵抬手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笑道,“不早了,娘回去了,你也趕緊休息吧。”

目送娘親背影,江鴻暗自歎了口氣。

明天是自己的生日?江鴻高興不起來,自從六歲起,他就討厭自己的生日。

因為明天不僅是自己的生日,還是宗測的日子。

小輩弟子一年一次的修為大測乃是開宗先祖定下的規矩,所謂“賞優罰劣”,本意是激勵弟子“競相爭先”。可最近幾千年來太虛宗日漸式微,早不複萬年前大陸第一宗門的恢弘氣度,曾經驚世駭俗地把七階法器作為大測第一名獎勵的超級宗門,如今連四階靈器都舍不得拿出來。近幾屆大測第一都是弄些尋常的丹藥靈材便馬馬虎虎對付過去。

這也不能全然怪責太虛宗管事的長輩太摳門。七階法器和靈藥靈材相比固然有雲泥之別,可當年的大測第一無不風華茂盛,即便放眼整座江湖也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而如今的大測第一,不過是矮子裏麵的將軍,別說整座江湖,就太虛宗所在的夏陽帝國,這樣的人才也是一撮(cuo,動詞)一簸箕,近百年來,隻有一度連續十年大測奪魁的江河曾引起江湖矚目,別個皆泯然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