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條件相似,同樣借了滄浪草原的東風,射陽縣商賈雲集,物資彙流,富庶繁榮。而緊挨著的關南縣城,與之東西相距不過四十裏,卻何以形同荒野窮村,凋弊蕭條?
婉娘輕描淡寫,點了一句“縣太爺史飛是黑風門的二當家”。
江鴻尋思這事兒蹊蹺,不管這位縣太爺是先入黑風門後入縣衙,還是先進縣衙後進黑風門,都說不通。
縣令雖說品秩不高,但好歹是北萊朝廷直接考核任命的“朝廷命官”。況且總攬一縣行政事務和各級縣屬單位的人事權,老實是個實缺,放到前世相當於兩個正處級的縣委書記和縣長加起來的權限。每年光底下人的孝敬堆到一起,就能死沉死沉裝一大箱子。
相比之下,州治品級高了縣令兩級的田曹(農業廳長)、典學從事(教育廳長)之流,坐著清水衙門,一年的收成可能還比不上地方普通縣令一個月的進項。
這等實打實的肥缺怎麼會落到黑風門這種名聲不顯的江湖小蝦米兜裏?若是先做了縣令再去黑風門報到兼職二當家那就更不靠譜了,好好當著縣令幹嘛去趟江湖這汪渾水?仕途官場最忌諱勾結江湖,廟堂高坐的帝王和朝廷大員無時不想把這座不受朝廷挾製、不敬皇權自成體係的江湖給連根拔起,你一個當官的沾了這層關係,以後還想不想往上爬了?就算培植自己的勢力,那也該暗著來,哪能堂而皇之的去做什麼二當家?
更荒唐的是這個黑風門居然隔三岔五的跑縣城裏麵搶劫綁票,城裏的漂亮姑娘要麼被抓去當了壓寨夫人,要麼拖家帶口卷包袱跑別的縣去了。攤上這麼一個父母官,關南縣的下場可想而知。這位史太爺三年縣令下來,原本跟射陽一樣繁榮的關南縣漸漸成了鬼城。
可任這位史飛縣令公然做出這等有損皇權和朝廷威信的事情,上級郡府衙門的長官居然不阻止,更未參劾罷官。如此看來,要麼這個縣令兼二當家來頭不小,要麼黑風門靠山夠硬,再要麼兩點都有。
看來關南縣的這潭水深的很呐。
江鴻頭大了兩圈,原本看起來雜魚蝦米三兩條的黑風門,似乎也沒那麼好收拾。
水再深也得趟趟,總不能還沒碰麵,就先自己把自己給嚇跑了。
黑風門總壇就在關南縣城西三裏外的觀月山上。一來路途不遠,二來山路騎馬不方便,所以江鴻幹脆賣了個順水人情,把自己那匹異常雄壯的北原產紅驊馬“租借”給幾個琅琊穀弟子用幾天。
地圖上觀月山黑風門明確標了總壇兩個字,江鴻很好奇,這麼個不入流的小門派難道還設分壇?
轉過一座小土丘,江鴻尋了塊石頭坐下來。去觀月山之前,有筆買賣得先做了。
日頭偏了一些,關南縣城西邊的驛道上。四匹清一色的純白馬,一匹拉車,三匹載人。車上載了一口包銅大木箱子。車夫精短打扮,透著股伶俐勁。馬上三人束發金冠,皆著紫衣,最前麵的中年人黃麵黑須,後麵兩個一老一少,年輕的約莫二十歲上下,粉麵朱唇,漆目墨眉,著實一副好皮囊。青年不配刀劍,倒是手上舉著把折扇,嘴角彎著一個輕佻的弧度,神情透著自負。老的須發皆白,安坐如山。中年人最先勒停坐騎,餘者一一停下。
路邊坐著一名白衣青年,迎麵又來了一匹棗紅馬,揚蹄飛奔,情況不大對勁。
很快,白衣青年順著駿馬奔馳的方向奔跑起來,馬到人起,躍上馬背,一白一藍,兩人同乘一馬。
幾百步的距離,飛馬衝刺,不過數息。
對麵兩人敵意已明,三名紫衣撥馬一字排開。以三人修煉的功法來說,馬力衝刺對於爭鬥殺敵並無益處。
百步,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駕紅馬的藍衣人率先從馬背躍起,一腳踏在馬頭上,身形飛掠如箭矢。空中拔劍,一連數刺,紅色劍元如同激泉噴湧,春風暗度朵朵桃花開,數十道凝練的針形劍氣結成一張劍網照著三名紫衣人兜頭落下。
“好一手亂蝶飛花。”黃麵黑須的紫衣中年一聲暴喝,身形不動,雙臂張開,紫氣狂湧,聚成一圈圈紫色波瀾向外輻散,層層疊疊,如投石擊水。
中年人施法已畢,悠悠道:“看本座以紫亂朱。”
紅色劍元凝成的這道聲勢淩厲的劍網落在紫色波浪上,皆如一粒粒石子斜砸到水麵上,打個水漂,改了方向彈飛了出去,沒傷到紫衣,倒是把一截驛道戳得滿地窟窿。
藍衣飛躍而出,棗紅馬上剩下的白衣自然是江鴻。先前一躍上馬,那是相當瀟灑,然而在沒鞍的馬屁股上顛了兩百步,江鴻兩瓣屁股差點裂成了二十瓣。再給江鴻一次機會,江小爺一定老老實實得邁著兩條老腿自己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