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床這些日子,江鴻得了閑空,徹底理了理丹澤州的這一團亂麻。
先說關南縣令史飛。
那日目睹滅靈血祭大陣之事,江鴻大概能猜到這位極品縣令行徑如此荒誕的苦衷。恐怕也是得知關南縣民眾將被血祭,才投到黑風門故意行那搶劫綁票之事,目的就是要嚇跑縣內百姓逃離此縣。算是“曲線救民”政策。
江鴻難以理解的是,依史飛所言,偌大的丹澤州,州郡長官居然無人敢管此事。不僅不敢管,還個個守口如瓶,禁止任何人將紫峰觀所行的這等悖逆天理之事昭示於眾。
區區紫峰觀勢力再大,也不可能讓州郡官府低頭,此事內中必然還有牽涉。
江鴻倒是很佩服史飛此人。一介書生,雖然體質文弱,但膽識氣魄遠超常人,遇事亦能變通,是個人才。眼下關南縣已成廢墟,他這個縣令也沒地兒去,江鴻便將他留在東山村。
再一個就是黑風門的事。
當日何仙九不見蹤影,卻是獨自去了酒坊。
觀月山倒塌,黑風門主體被毀,還有些旁支建築留存。尤其是演武場東側的酒坊,坊內還有十幾名酒奴。
這卻又是紫峰觀做的一件傷天害理的事。將搶來良家女子以藥酒灌至半醉,再充入酒坊,名曰酒奴,每日早晚三次定時補酒,這些女子便終日半醉半醒。遭客人玩弄亦隻能半推半拒,更兼醉眼迷離,嬌軟無骨,反而更激起客人獸欲。黑風門的酒坊有十來個酒奴,平時隻有少數人能進入酒坊縱欲玩樂。而在紫峰觀山門所在的鶴辭山,單獨劃出一座仙女峰,峰上二十多座殿宇,有酒奴不下二百多人。
這種做法惡毒之處便在於讓這些酒奴昏醉中淪落風塵,連自我意識都被強行剝奪,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黑風門的這十幾名酒奴解救出來,總不能放任不管。這些原本都是良善人家女子,在酒坊中渾渾噩噩,直到被救之日,才複意識清醒。醉時受盡淩辱,醒時隻有更深沉的痛苦。江鴻囑咐眾人保密,日後再把這些女子分散開來安置。
此行殺上黑風門,最初是想奪取修煉功法。現在黑風門滅門,江鴻有意將長生經、破浪刀傳授給東山村民。找何仙九、遲吉時商量此事,二人並不反對,隻是要求東山村民拜入黑風門下。韓圖等人倒無異議,這麼一來,黑風門立時間人丁大盛。
以江鴻體魄之強,一旦能下地行走,很快就恢複了八九成。有些耽誤的事情就該抓緊辦了。
天語仙苑二苑主曹紫霜這些日子心神不寧,苑主師姐連同三個丫頭一去半個多月未歸,音訊全無,怎能不叫人擔心?
有弟子在外敲門求見,曹紫霜壓下心頭煩躁,故作平靜道:“進來!”
“稟二苑主,華紫、華紅、華藍三位師妹回來了,同來的還有一位自稱江羽的年輕人。”
“哦?人在哪兒?快帶我去!”曹紫霜憂思數日,忽聞三個小丫頭的消息,一時喜出望外。
紫紅藍三女見了曹紫霜,告知華英身死之事,當即兩下抱頭痛哭。曹紫霜雖同華英姐妹相稱,實際上比華英年輕許多,還不到三十歲,遭逢大變,不顧當著江羽這個外人的麵痛哭失態,半晌才止住眼淚。然後便絞著手帕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把江羽撂在一邊不聞不問。
江鴻歎了口氣,原本還指望“邀功請賞”,得點報酬。這倒好,進門小半個時辰,連口茶水都沒喝上。
想來天語仙苑唯一一位宮藏境高手身亡,從此便從三流宗門中除名,變成連黑風門都不如的不入流勢力,少不得被怨家仇人找上門來。騎虎難下,無非如是。一下子從高處摔下來,這後麵的日子可就難過了。曹紫霜隻是個二三十歲的年輕女子,這些年有苑主華英主持台麵,正是大樹底下好乘涼,什麼事都不用操心。突然間物是人非,宗門錯綜複雜的事情一股腦全壓到她肩膀上,也難怪她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
紫紅藍三女早就回房換衣服去了,堂內隻剩下江羽、曹紫霜二人,曹紫霜發呆,江鴻總不能也跟著發呆。
“咳咳!”江鴻輕咳兩聲,“嗬嗬,曹苑主,在下亦對貴苑遭此不幸深感遺憾和同情。然而斯人已逝,曹苑主也要節哀才是。”
曹紫霜木然轉過頭來,看江鴻的眼神有些迷惘,喃喃道:“你是誰?”
江鴻眼一黑差點背過氣去,這什麼人啊!小爺我好歹對你仨侄女有救命之恩,這才半個時辰功夫就翻臉不認人了?
江鴻嘴角抽搐的表情,終於讓曹紫霜回過魂兒來。估計也覺得自己剛才的反應不妥,臉色一紅,起身連連致歉,又趕緊命人送茶水上來,還請江鴻留下款待兩日,以略表謝意。
江鴻老實不客氣,半點不推辭,大大咧咧地住下了。這可不是咱臉皮厚吃相差,實在是心有顧慮。假使略略推辭,這位奇葩苑主就信以為真,果真就把江鴻送出門去,那時候再厚著臉皮賴著不走,豈不是更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