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有客夜來(1 / 2)

有了盧滄浪前車之鑒,新任郡守李豐年再沒敢向上級發過什麼鬧騷。

李豐年是“根正苗紅”的窮二代,祖上往前五代人逃過荒、要過飯、落過草、賣過菜,到了他父親李生財這一代,總算轉了運,兵荒馬亂的時候,幫過一個落難的富家公子,這位公子安定之後,提攜李生財到他府裏做個管事的。在大戶人家做事,灑湯潑水的總能撈著幾分油水,李生財心眼活泛,讚了兩分家底,置了兩畝地,李豐年總算有機會進學堂念了兩年書。

弘文元年秋招,李豐年二十歲,一筆好字被縣衙的主薄看中,選去縣裏做個文書。從不入流的縣衙文書到正五品的越嶺郡守,李豐年用了十五年。在非常看重出身的北萊官場,李豐年著實是個異類。沒靠山沒背景,不結黨不拉派,硬生生的憑著治下政績民聲爬上來。

然而李郡守絕非迂腐刻板的死心眼,若是那樣的話,他比盧滄浪死得更快,哪輪到著他來接任郡守?李豐年之所以能在官場一步一腳印四平八穩地往上爬,而且還爬地不算慢,隻因其信奉“不爭”二字。

他從不爭每年州考第一,盡管他幾任縣令,治下百姓有口皆碑,但是第一第二讓給那些刺史、將軍的晚輩門生,他落個第三就心滿意足;他從不爭調任肥缺的機會,任那些百無一用昏聵無能的豪族子弟去膏腴之地搜刮地皮、大把撈油水,他守得住清貧;他從不爭巴結長官的機會,立功討賞占便宜的事兒讓給別人。

一年年過去,刺史、將軍的門生都像火箭一般竄了上去,根本不會堵住李豐年上升的路,反而對李豐年的識時務之舉頗為賞識;在任上不會做事兒隻顧撈油水的豪族子弟,一茬茬兒地換,走馬觀燈;那些鑽營投機,諂媚逢迎的貨色,爬得飛速,可惜出了事兒了,這些人第一個被拉出來頂缸,掉下來的時候,比往上爬的速度還快。

於是乎李豐年行得正走得穩,前無堵截後無追兵,三年一步,九品到五品,正好十五年。

李豐年任越嶺郡守是秋康親自上書向朝廷舉薦的。入仕十五年從未拜訪上官的李豐年,接到朝廷的任命之後,當日便趕到刺史府,求見刺史大人。秋康未見,而是事後讓人帶了句話:平滅越嶺郡山匪之日,刺史府為你擺宴慶功。

李豐年不是傻子,秋康言下之意,拿得下紫峰觀的“山匪”,才認他做嫡係。

越嶺郡郡府衙門能調動的一營郡兵,如今連一半編製都不夠,攏共七十多人,連維護郡城治安都捉襟見肘,還談何剿匪?

六月已至,眼瞅著又到了年中靈米收獲的時節,留給李豐年籌劃的時間可不多了。

李豐年坐在郡衙三日,足不出戶,第四日命人張榜公示:

懸賞捉拿山匪,一顆山匪人頭三十塊靈玉,活捉山匪一人賞一百靈玉;

郡衙組建剿匪營,招收江湖人士入營,平日供給由麒麟土生長的靈米所做的飯食,與山匪作戰,所有戰利品歸營軍所有,由其自行分配;先到先報名,報滿為止,隻收三百人;

每次剿匪作戰按勞記功,山匪剿滅之後,將上報朝廷請賞,另郡府單獨出資一萬靈玉分賞有功士卒。

即日起,非郡府雇傭佃戶和剿匪營兵卒,其餘閑雜人等,不得進入鶴辭山腹地靈田,所有違令擅入者,一律按山匪處置,格殺勿論。

告示貼出,觀者一片嘩然,這條件未免太優渥了,無論剿匪與否都供給靈米!僅這一條就讓無數人垂涎三尺。市麵上一斤麒麟土靈米價值超過一兩銀子,修道練武之人,食量又大,等閑一頓飯輕鬆吃下一斤靈米,照這樣消耗,一年就得十塊靈玉吃下肚,沒有宗門或家族勢力依托,有幾個人拿得出這麼多錢來?

雖說剿匪必然危險重重,可是好漢架不住人多,咱有一個營的人不是?就算有死傷,怎麼就那麼倒黴落到我頭上?說不定就能撿個漏,割下兩個人頭來,下輩子就不用愁了。至於山匪剿滅上報朝廷請賞,江湖人倒未必看重,朝廷的事兒,咱還不知道麼?翻臉不認人的例子見多了,說不定就給個口頭表彰糊弄糊弄,誰稀罕呐?但是那郡府出資一萬靈玉分賞就不同了,明碼標價,一萬靈玉啊!想都不敢想的數字,雖然明知道分到每人頭上也不見得有多少,還是忍不住眼紅目眩。

當即就有江湖散客心動,尤其是年輕的遊俠兒。當初懷揣俠客夢踏上江湖路的時候,哪裏想得到,莫說大俠的威風,連普通的溫飽都夠嗆。如今官府給出供給靈米的條件,可不僅解決了吃飯的問題,連帶著道武之路也可以穩步前進,叫這些囊中羞澀的有誌青年如何不心動。稍有心機的老江湖不免會擔心山匪太強大,隻是郡府給出的條件太誘人,好到幾乎讓人懷疑其真實性,一時間逡巡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