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頭看去,翊延站在我後側,將我和紅繩分離後,便已鬆開了手。
從劇痛中回過神來,我才反應過來,自己這個出場方式堪稱狼狽。
早知道就不該裝逼去碰那根紅繩的。
“喂,那個葉家人,你找死啊,身上怨氣那麼重,還敢去碰金鈴索。”那邊七星氣得跳腳,“想死也別在這裏妨礙我做正事好嗎?看著那麼大一個人,怎麼連點規矩都不懂。”
她嘴上雖是這樣毫不留情,手上卻還是掐了個訣,讓金鈴索暫時掩了氣勢。想來剛才應該是聽到了我那句“等等”。
“蓁蓁……”衣衣看見我,喃喃喚了一句,情緒平複了一瞬,突然又有些失控,“你怎麼會在這裏,你,你走開,你來這裏幹什麼?”
她雙手掙了幾下,想要將臉捂住,可金鈴索的束縛過於強大,她掙脫不開,最終隻能將頭深深埋了下去。
腿腳失了力氣,我一時半會也沒法走過去,隻能動嘴,“不用低頭了,該看見的,我已經看見了。”
此刻的衣衣雙眼赤紅,臉上皮肉早已腐敗了大半。眼珠微突,兩行血淚蜿蜒而下。身體臃腫膨脹,還往外汩汩冒著血水。比我之前在山洞中看到的她屍體的樣子還要觸目驚心。
“你不要看我……不要看我,我不是這個樣子的。”衣衣抬頭看了我一眼,又猛然將頭低了下去,“你不該來的,你為什麼要來,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衣衣……”
“走啊,你來幹什麼,你滾開,你不要看我!”衣衣暴喝出聲,卻始終不敢抬起頭來。
她不想讓我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她寧願在我心裏永遠都是那個軟萌的小姑娘。她怕我看到現在這個樣子的她,會嫌棄,會厭惡,會像當初那些人一樣對待她。
而且,若是我真的以同樣的方式對待她,會比那些人更能刺痛她。
因為,先給了溫暖再打一巴掌,會比直接的一耳光更傷人心。
她甚至寧願自己先口出惡言,也不願意聽到我對她的嫌棄。這不過是一種最拙劣的自我保護的方式罷了。
這種心酸,我感同身受。
“衣衣,你不用怕我的。”我勉強扯出一絲笑意,卻難掩苦澀,“因為,我們從來都是一種人啊。”
“不管你是什麼樣子,都不用怕被我看到。朋友之間本來就該在最狼狽的時候相互扶持的啊。”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都鬆了一口氣。直麵過去那段記憶,也不是那麼困難。
“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們依然是朋友。你不用擔心孤立無援,你還有我。”
我對衣衣說,也像是對曾經的那個自己說。
盡管我早已經過了那種因為一件小事就覺得天都塌下來了的年紀,可是……
多年前,我也曾希望,會有那麼一個人,他保護我不是因為血脈親情,而是因為,他相信我的無辜。他會擋在我麵前,告訴所有人,我不是“小煞星”。告訴別人,我也不過是個失去了父母的可憐孩子。
外婆一直對我很好,唯獨在這一點上,她始終保持了緘默。她不容許外人欺負我,不容許他們談及我的命數,卻總是在我問起關於父母死因的時候陷入沉默。
沉默,往往能代表很多東西。
我惶恐於外婆的反應,便更加迫切地希望有人能夠改變這一切。隻可惜,我將希望都寄托在了一個錯誤的人身上。
與其說我是在為衣衣解開心結,不如說,我是在救贖過去那個可憐而弱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