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裏除了我們這幾撥驅邪師,便再沒有半個人影,所以吃住問題也隻能我們自己解決。我們便就近住在了祠堂東側的幾間香堂裏邊,裏邊有些簡易的床鋪,大概就是之前有些驢友進村的時候,這些村民給準備的。
吃了魔竭果以後,感覺自己整個人都精神抖擻的,直到夜都深了,我也沒有絲毫睡意。
正躺在床上發呆,窗外便傳來了一聲極為輕淺的異樣聲響。
我立刻翻身下床,追出門外的時候,隻來得及看清楚一個影子。一路追著那影子到了開闊地帶,那人的背影再沒有絲毫阻礙的呈現在了我麵前,我不覺停住了腳步,任由那人遠去離開。
即便隻是個背影,我也能認出他是誰。這三年來,無數次出現在我夢境之中,卻再也沒有出現在我麵前過。
我根本不敢追上前去。
有些決定一旦做了,就要堅持下去。否則,之前所有付出的努力,和承受的苦難,就都白費了。
三年之前,在我入魔的前一天晚上,我和楚瑜珩其實是見了一麵的。
因為我陰元受損的關係,靈力虛浮,魂魄也不穩。楚瑜珩便借由這個契機,將我的魂魄引入了水月鏡天之中,沒有驚動任何人,甚至連天地命數都一並隱瞞了。
也是那晚,楚瑜珩就已經告訴了我他去動了我父母墳墓的事情,更告訴了我那兩座墳墓其實是空墳,裏邊並沒有埋著任何人。
楚瑜珩之前便懷疑過,外婆當初應該是做了什麼逆天改命的事情,才會那麼早逝。因為如果單純的預見未來,不至於此。
想來當初我父母應該是被外婆送去了其他地方,又造了兩座空墳掩人耳目,目的是為了瞞過天道命數,為我父母改名續壽。以前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何會將身為晚輩的我父母的墳墓安在葉家各位先輩之中,如今我卻是想通了。有葉家諸位先輩的餘輝照應,空墳便能夠瞞天過海了。
判官筆雖也有改命之法,但受天道限製,更改一人之命,會反噬傷到多人。不到萬不得已,我並不想走到這一步。所以更好的方法,便是如同外婆一般,假意按照命數安排推進,實則尋找機會以瞞天改命。
所以我和楚瑜珩在第二天才會如此訣別。既然命數注定了我和楚瑜珩互為劫數,有緣無分,我就做給它看。既然注定了我要入魔,我就順應天意,隻等有一天,我能找到一個機會,逆天改命。
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阿麒了,我沒想到他會為了救我而失了麒麟心。
眼前早已經不見了楚瑜珩的身影,我收回目光,欲轉身下山。
身後突然纏上來兩隻略顯冰涼的手臂,我本能的想要動手,卻突然聞到一股冷冽的清香。
手中動作不覺停了下來,我極力壓製著想要回應他的渴望,冷聲問道:“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知道。”
楚瑜珩回答的聲音很輕,下巴輕輕蹭過我的發頂,無端叫我心中一軟。
他的氣息輕輕拂過我的耳後,帶了一絲微涼,“就一會兒。”
我僵著身子在原地呆立了幾息,我不敢動,我怕我會忍不住轉身,撲到他懷裏。
三年未見,即便之前在出任務的時候,我能夠感受到楚瑜珩的氣息就在附近,我卻不敢去尋。
既然決定要合力瞞過命數,就不能妄動。
任何一次妄動,都可能讓我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功虧一簣。那之前所有受過的傷,承受過的痛楚,都會變成白費。
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我故作漠然的掙脫開了楚瑜珩的懷抱,頭也不會的往村子裏走,“以後還是不要再見了。”
既然我們要假裝訣別,要一刀兩斷。就隻能裝得像一點,再像一點,才能有機會瞞過天定命數。
穿過一幢幢空無一人的房屋,看到眼前祠堂大門時,我終於鬆了一口氣。
還好,我忍住了。
“這麼晚去哪裏?”宗百川背著手從祠堂大門走出,似笑非笑的看著我,眼神清明,好像什麼都知道一般。
“睡不著,隨便走走。”我臉上表情一點點放鬆,反問道:“表外公呢?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宗百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渾身散發出一股空巢老人的孤獨感來,“人老了,覺少,睡不著。”
我輕嗤一聲,斜眼看他,“表外公可是扔個壯小子和扔鉛球一樣輕鬆的主兒,年齡對您老來說算個事兒?”
被拆穿的宗百川隻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哎,現在的小孩子喲,一點也不體諒一下老人家的身體狀況。”
“誒,小心。”我突然喊出一聲,同時將手中隨意撿起的一塊小石子朝著宗百川擲去。
小石子在離他身體半米遠的距離時,被他一手穩穩的接住。
我一邊往祠堂裏走去,一邊學著他剛才搖頭歎息的模樣道:“現在的老人家喲,身手眼神比個年輕小夥子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