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辰良皺了皺眉, 他緊盯著鏡頭裏的畫麵, 這才看出了破綻。
他打斷徐喻銘的欣慰, “恐怕她這開竅還不完全是因為你。”
餘施洛的神情雖然傳達比較到位, 但整體轉變還是能夠看出突兀的地方, 尤其在打了一巴掌之後便不敢再和對戲的人互動了。
徐喻銘反應過來, 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陸辰良, “你的意思是……那個替身?”
那個挨了餘施洛兩個巴掌的替身,居然能帶餘施洛入戲?
陸辰良點點頭,他看向鏡頭外仍在戲中投入的舒盼。
陸辰良有些玩味地笑了, 嘴角帶著一抹幾不可見弧度,眉眼間的陰鬱沉悶淡淡地化開來,線條硬朗的麵龐上因這個一閃而過的笑容, 增了幾分少年的清俊。
他搭上徐喻銘的肩頭, “你這片場,總算有點意思。”
徐喻銘以為陸辰良在說反話, 沒好氣地用後手肘抵開他, “那下次你再來監工。”
陸辰良攤手做無奈狀, “你能保證這次不砸, 才有下次。”
徐喻銘想想這次主演的配置以及演員的服從度, 隻得嫌棄地搖搖頭, 他也不和陸辰良繼續開小差了,趕緊宣布結束這一場忙活下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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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份終於得過,舒盼隻覺得整個身體都虛脫了, 腳步虛浮眩暈, 可是仍懂得給別人讓道。
她倚著許珊一人,默默挪著步子到了角落。
許珊拿來冰袋供她敷臉,看著舒盼可憐的模樣,剛才對她的慪氣也煙消雲散了,隻小聲嘀咕著 “你何必要和自己過不去……”
舒盼低垂著眉目,她渾身幾乎癱軟,雖然聽到了這極輕的一句,但已經沒有力氣回答或解釋了。
許珊的眼睛濕潤了,明明是打在舒盼臉上的巴掌,可她總覺得看到了自己未來可能的際遇。易地而處,如果她哪一天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打臉三次,估計羞恥得都要暈過去了,哪裏還願意回答別人的問題。
許珊咬著下唇,將眼淚生生憋回心裏,張開外套對舒盼大方道,“來吧,不用客氣了。懷裏借你躲,肩膀借你休息。”
舒盼現在確實有點虛脫,而那種虛脫感並不是因為被打,而是因為極致的代入。剛才對著餘施洛,竟然忍不住將自己對劇本的理解投射到了那個挨打的角色之上,直到下了戲很久還不能從其中抽離出來。
雖然舒盼沒有正式上過鏡頭,但那種感覺是很微妙的,似乎在那一瞬間,她抽離出了自己的生活,卻不由自主地經曆著女主角的人生,而那一巴掌也並不那麼疼痛了。
她想哭,卻不知道是為女主角的跌宕流離的一生而哭,還是為了自己寧受屈辱,也要在片場苦苦掙紮的辛酸而哭。
這兩種錯雜的感情交織一起,讓舒盼再也無法戴著堅強的麵具,她還是撲到許珊懷裏,她的聲音哽咽而嘶啞,“謝謝。”
許珊伸手輕輕安撫舒盼,心中對她還有太多好奇和疑問想開口弄個明白,然而這些話卡在許珊的嘴邊,她竟是良久也再說不出半個字。
今天對舒盼來說,已經足夠漫長足夠可怕,還是先放她好好休息吧。
“小姑娘們,讓讓啊。”略有些疲憊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許珊和舒盼都略微意外抬眼,就見一個身著老嫗服裝的女人站在那裏,似乎想到更深處的無人角落裏去。
這個老太太……說老實話,喜歡電影的人都會認得,她的身世說起來也是一段心酸史:少年成名,芳華絕代,一躍成為那個時期最紅的女星,幾乎無人不曉;中年卻因為犯了幾件錯事得罪了大佬被萬眾指責。恰好那個時代的香港容不得藝人身上有汙點,而內地的娛樂圈尚在流行港台藝人,所以一落千丈之後根本沒有人敢請她拍戲。最黃金的時代她不得不下海接了幾部三級,被主流圈子徹底拋棄。如今已經年入暮年,內地影視圈大放異彩,可這位曾經的當紅明星卻無人關照,在這樣的大劇組中同樣打著醬油。跟組常駐,哪裏需要哪裏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