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上,王從林隻是和戴勝閑話著一些家常或者聊著一些關於南京城改的政策落實。戴勝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長的黑瘦,眼睛有神,卻似乎又帶著幾分渾濁,他知道王從林找自己來必然是要自己辦什麼事,可既然對方沒說自己也就不好問。
酒至半酣,王從林忽然對著老戴訴起了衷腸,隻差一把鼻涕一把淚了,道:“老戴啊,我王從林和你認識也有十幾年了,時間可真是快啊,一轉眼我們都老了,你我的白發也都生了出來,隻怕為南京的建設和安定做貢獻的時間時日無多了啊。”
這家夥,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麼藥,還安定建設,你他丫說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這幾年借著城改的名義不知道在美國的銀行裏存了多少美元,反貪局那裏雖然抓不到你什麼把柄,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心裏雖然這麼想,但戴勝不是傻子,等話到了嘴上,卻變成了這樣,“老上級,說的是啊,一轉眼,我們都老了,隻怕再也不能為南京的建設添磚加瓦了,這十幾年還是多虧了老上級的照護啊。對了,聽說你的兒子住了醫院?”戴勝的最後一句話是明知故問,但這句明知故問卻大有學問,隻有問了出來,王從林才能接下去。戴勝在王從林打過電話的那一刻就查清了他要請客的意圖。
王從林聽後長歎道:“唉,老戴啊,我也不瞞你說,我這兒子雖然在學校裏有些不學無術,但也從不會做那些欺男霸女的惡事,卻沒想到,如今竟然被一個小流氓打成了殘廢,醫生說他的右手隻怕是廢了。”
“什麼!”戴勝拍案而起,黝黑的麵龐之上是一股大義凜然的憤怒,“這還得了,如今的混混也實在是膽大包天,打架鬥毆也就罷了,竟然將人打成了殘廢,老上級,你放心,此事包在我戴勝身上了,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說完之後,便和王從林道別,匆匆出了飯店。
看著戴勝的背景,王從林的嘴角浮出了一絲冷笑。王從林從不打沒有把握的仗,在得到兒子的右手被廢掉的那一刻,他就通過自己的關係查清了蕭塵的底細,一個山村裏蹦躂出來的鄉巴佬,無背景,無權無勢,也許唯一的長處就是比較能打,但這又算什麼呢?王從林打心眼裏看不起這些隻知道打打殺殺的小角色,現在是什麼年代了?新世紀都過了十年了,現在的中國無比昌盛,絕非幾十年前靠著一股狠勁就能在上海灘出人頭地的,現在講究的是頭腦,頭腦是什麼?就是做人八麵玲瓏滴,做事滴水不漏。
王從林多年的從政生涯讓他無論辦什麼事都小心翼翼,不是他缺少大刀闊斧的魄力,而是他不能有那種魄力,有這種魄力便代表做事情要麵臨失敗的可能,失敗?王從林怕,打心眼的怕,所以他絕對不能失敗,因而他將自己的魄力深深埋藏了起來,隻等到機會最合適的時候將自己化作隱蔽的毒蛇給予對手致命的一擊。
為了兒子去對付那個鄉巴佬固然是一方麵,但更重要的卻是為了把那個依靠家族勢力掛著市長頭銜的家夥給拉下馬,雖然這個結果發生的可能性極低,但絕不會讓自己受到絲毫的傷害,因為這個家族的最大底牌,曾經的將軍現在的老人已經在三天前撒手人寰。而這個老人的孫子和那個鄉巴佬據說關係很好,自己現在對付這個鄉巴佬也算是敲山震虎。
王從林想的很深也很遠,不論是退路和進路他都已經準備好了,所以,他在等待戴勝那邊傳來的消息,不過,王從林隱隱覺得這次的事件似乎會有什麼意外發生,至於到底是什麼意外,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因為這隻是一種直覺,多年的算計所帶給自己的直覺。
看著酒店包廂裏擺放的一個黑曼巴雕像,王從林嘴角的笑容越來越盛,他甚至覺得自己就是這條黑曼巴,在敵人毫無察覺的時候給對方致命一擊,一擊致命,再也沒有生還的餘地。也正是因為這間包廂的黑曼巴雕像,王從林才對這家酒店情有獨鍾。
夏天,梅雨時節,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今夜的南京再次下起了雨,不大不小,但卻有無數的綠葉在風雨中飄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