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二, 大風。
雪斷斷續續下到傍晚終於晴了, 夜色卷了邊, 露出一絲透亮的藍來。
老爺子吃過飯在陽台抽了根煙, 望著天色對屋裏抱著書看了一天的應如約道:“明天天該晴了, 你讓景然帶你出去玩玩。”
從除夕夜回來那天起, A市的天氣都算不上太好, 斷斷續續的雪,凜冽的風。還沒出年假,電視台已經開始播報各地開年有些不太樂觀的天氣情況。
北方山區的邊境小鎮, 雪災嚴重。眼看著,這冷空氣一路南下,若是這幾日還這麼不停的下雪, A市很快也要變成被低溫, 暴風雪肆虐的災區了。
溫景然倚著沙發靠背,在削蘋果皮, 聞言, 覷了眼專心到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應如約, 提醒:“爺爺跟你說話呢。”
應如約回神, “啊”了聲。
“明天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溫景然把削好的蘋果切塊, 用小刀的刀鋒挑起, 怕割到她的嘴唇,指腹壓著一側刀鋒,喂給她:“滑雪場?登山?”
老爺子推開落地窗邁進來, “嗤”的一聲, 笑得諷刺:“難怪一大把年紀了才找到老婆,連著下了幾天的雪,你領你媳婦去爬山,這山上的道能走?”
溫景然沒理他,又切了小塊蘋果,壓著刀鋒喂給她:“那就滑雪場?”
溫老爺子冷哼一聲,顯然是和他抬扛抬到底了:“滑雪場天寒地凍的,能有什麼情調?”
應如約夾在中間,尷尬得不行。
去哪對於她而言都沒有關係,她和溫景然之間通常她都是習慣性服從安排的人。說好聽點是隨遇而安,說難聽點就是毫無主見……
她眼巴巴看了眼溫景然,尋思著說點什麼緩和下氣氛。
幸好,有個救場電話及時進來。她內心歡喜,連來電顯示是陌生號碼也沒在意,接起湊到耳邊。
對方仿佛對應如約這麼快接電話有些詫異,呼吸聲微頓,嘀咕了句什麼,在應如約先開口詢問時,自報家門:“是我呀,曹星。”
應如約一怔,險些沒有反應過來。
曹星是A大附屬醫院麻醉科的醫生,和應如約同批實習,最後留院的。
她回S市後換了一次手機號,平日裏關係不錯的前同事都互相留有微信聯係,A市和S市相距甚遠,電話聯係實在少數,是以換號碼後應如約並沒有大張旗鼓地群發通知。
而曹星,就屬於關係平平,雖沒交惡卻並不親近的前同事。
應如約在職期間,工作需要和曹星互加過微信,後來回了S市清理掉了一批不聯係的名單,曹星就在其中。
是以,大年初二的晚上接到曹星的電話,應如約實在有些意外。但很快,她就鎮定下來:“曹星。”
那端女人聲音嫵媚,笑聲不斷:“你真是沒良心,回S市後連微信都把我刪了。更別說聯係方式了,什麼都沒給我們這些老同學留。”
隔著手機,應如約也被數落得有些尷尬,她輕咳了一聲,草稿也沒打的撒謊:“哪能,我回S市後換手機卡了。微信重新登錄的時候所有信息都沒了,後來找工作也忙,上班後更忙。”
溫景然側目,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他聽出她在打官腔,在撒小慌,沒出聲,切細了蘋果又給她喂了口。
老爺子避嫌,從果盤裏撈了兩個蜜橘,揣進口袋裏就晃悠悠地上樓了。
曹星又笑起來,有樂聲若有若無地傳來,她“誒”了聲,也不再寒暄,開門見山道:“我聽說你現在在A市?正好我們明天有個聚會,你帶上你先生一起來啊。”
應如約皺眉。
幾乎是瞬間,有簇無名火從胸腔燃起,讓她整個情緒有點不快。
她穩了穩聲線,不顯山不露水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A市?”
“貴人多忘事。”曹星嘟囔:“我們A大附院下半年不是外派了醫生去你們醫院交流學習麼,你別把人想的都這麼落伍成麼,加個微信要個電話,再找個你們醫院的醫生護士打聽打聽不就知道了。”
曹星撇了撇嘴:“我可聽說了,我們醫院院寶級的男神去S市了,你都沒特殊關懷。”
溫景然離得近,聽筒裏的聲音幾乎聽得一清二楚。
他抬眼,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應如約,喂得隻剩下果核的蘋果被他隨手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裏,他抽了幾張紙巾擦幹淨手,把此時渾身都不自在的人抱到腿上坐著。
應如約掙紮,又不敢太大動作,被按住雙腿動彈不得,隻能虛張聲勢地瞪了一眼溫景然,若無其事地繼續聽曹星說話。
“你還在A大附院的時候,我們一直都以為你會和沈醫生在一起。結果沒想到……”曹星不無可惜地嘖了兩聲,連語氣裏的愉快都不掩飾,繼續笑著說:“今天知道你結婚的消息,我們都在猜,沈醫生提前回A市是因為受了你的刺激。”
應如約皺眉,正想解釋,曹星又一副“不聊了不聊了”的態度,轉了話題:“你明天下午一起過來吧,我們大家都等著你呢。大過年的你們估計也沒什麼事,回來跟我們這些老同事聚聚呀,聽說你先生是很有名的外科醫生,正好大家一起交流交流,也讓我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