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我,剛大學畢業,學生時代最後的暑假還沒結束,就背上行囊離開家鄉去省會福城尋找工作。從雲縣驅車到南城,然後在南城搭乘火車才能到福城。俗話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我姐就在福城工作,自然成了我最好的落腳點。
我這姐,是大伯父家的長女,從北京大學畢業後,全家人本以為她會聽從伯父的安排,在家鄉當個公務員,然後接受伯父的安排的婚事嫁了。可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我姐收拾行囊還鄉的時候帶回了一個人,這個人把伯父的如意算盤全攪和亂了!這人就是我現在的姐夫。
從前百依百順的姐姐,拒絕了所有伯父安排好的事。我第一次看到勃然大怒的伯父。我真的不敢相信,那種隻有在瓊瑤劇裏才看得到的情景,也會在我身邊發生,當然也沒有瓊瑤那麼悲情,隻是原本和睦平靜的家庭,因為我姐的決定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也不敢說,姐姐的決定是錯誤的,那時候隻覺得現在這個社會,太現實太苛刻,留不下年輕人選擇的權利,更何況是在這種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家庭。我姐和伯父爭執的問題很簡單,原因就是姐夫沒有錢,還是邊遠山區來的同誌。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伯父可能也是怕姐姐嫁過去受苦,過得不幸福,才如此反對。其實大多數父母都是這麼認為的,都希望自己的兒女過得比自己好,畢竟貧賤夫妻百事哀,真愛這麼脆弱的東西也會在物欲的消磨下沒有了未來。
可我姐這暴脾氣也是遺傳她老爸的,不顧家人的勸阻,和姐夫跑到了福城工作,也就在這半年後,姐姐在福城辦了婚宴。那一天,我父親和父親的五個兄弟一家都從五湖四海趕來福城參加姐姐的婚禮,可唯獨就大伯一家沒有出現。婚禮沒有女方家長怎麼行呢!於是我父親代勞成了女方的家長,雖然不成體統,可婚禮在我父親和親戚的幫忙下也算是圓滿落下帷幕。那場婚禮,我想對姐姐來說是一生的遺憾吧,我姐這人表麵越是輕描淡寫,內心的創傷是無法比喻的。
去往福城的路上,望著車窗外向後遠去的風景,想了許許多多的事情……談不上背井離鄉,從福城到老家,坐車也就四個小時的車程,加上現在趕上好時光,有了動車就更快了,想家了買個動車票就能回去了。比起那些北漂的那些男男女女,懷揣著萬千夢想來到大都市,有幾個衣錦還鄉的呢?我想大多都是傷痕累累。
動車如期而至福城,剛出火車站的我,挎著包拉著與我體型不稱的行李箱,在簇擁的人群中尋找我姐的倩影。費了一番周折,我終於找到了之前約定碰麵的書報亭,我姐果不其然的站在那兒。
氣喘籲籲的我,終於站在了我姐的跟前,本以為多月不見的兩姐妹,見麵會來一個熱烈的擁抱,沒想到我姐倒好,一點都沒有歡迎的意思,跟大佛一樣動如山雙手交叉抱胸的站在那。抬頭再看看她的臉,天啊!簡直就是愁雲密布,跟我欠她半百八萬沒還似的。
看她這幅架勢,感情是來吵架的?剛想說點激揚文字,立馬覺得這樣不妥,我這可是寄人籬下啊,剛見麵就吵架,之後在福城我還有好日子過嗎?於是立馬一臉堆笑,盡量用詼諧幽默的口吻說道,“姐!您辛苦啦!這麼熱的天還來接我,是我莫大的榮幸耶!”
我的話音剛落,我姐的手終於從她胸前放了下來,隻見我姐華麗的轉過身挎著包走了。我突然發現,我姐踩高跟鞋的技術又長進了,踩得那一個叫平步青雲,仿佛在她腳下的不是高跟鞋,而是紅孩兒的風火輪。
有時候,我真的搞不懂我姐到底怎麼了,都說結了婚的女人都會變得些許神經質,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還真不怎麼相信。真的是因為結婚嗎?
出租車上,我還是沒有機會和她搭上一句話,更準確的說是沒有機會搭上話。她坐在副駕駛座上,目不轉睛的盯著前方指揮著司機朝哪個路口拐,那架勢要是換在古代就跟個女將軍沒啥兩樣。再看看開車的小年輕,開著空調的車子,額頭上滿是汗珠,可見我姐的氣場有多強。估計這小年輕本以為我們是外地來的,想多繞點路多賺幾塊錢,沒想到卻碰了我姐這個釘子。
出租車過了一個拱橋右拐行駛幾米後,降低了車速緩緩靠向路邊,我透過車窗觀察了一番,確定這裏是片挺滄桑的街區。沿街都是些殘磚破瓦等待拆除的建築,零星還有幾戶人家還住著,人去樓空的街邊商店也說明了這裏曾經也人聲鼎沸過。殘破的街景和橋對岸的繁華成了鮮明的對比,不免有些淒涼的感覺。
下車前,我瞥了一眼計價表,我的媽呀,六十塊大洋,住的地方也夠深居簡出的啊!姐姐新婚後不久,就聽我爸說,她用禮金的錢在福城付了房子的首付,臨近市郊,雖然老爸那麼說,我當然知道我姐光靠那點禮金是不夠買房的,肯定是我熱心腸的老爸背後讚助的。如今若不是親自來一趟,一看究竟,還真的不知道市郊是啥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