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太在意別人的眼光對自己有什麼意義呢,誰能代替自己生活?我寂寞呀!蘇西這樣想著,於是便也釋然,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看去吧。
畢業後蘇西在這座城市停留了下來,不知為什麼她對這座城市還是充滿了依戀之情,這裏有著她曾經的青春與夢想,雖然夭折了的愛情讓她美好的回憶有一處敗筆,但總體來說她還是喜歡這座城市,談不上為什麼,因為熟悉和親切。
在這座大城市裏,她從一家小廣告公司的設計做起,兩年後跳槽到4a國際廣告公司,短短兩年時間從這家公司的前台文秘到現在的策劃主管,其中的摸打滾爬、酸甜苦辣隻有蘇西自己最了解。
畢業已經四年了,蘇西也二十六歲了,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開始“奔三”去了。她時常在心裏有一種挫敗感,身邊沒有男朋友,工作並不出類拔萃,也不能用忙於事業為借口來掩蓋沒有男人的事實。即使身處這個城市最繁華地段的高層寫字樓裏,蘇西也是沒有任何成就感。
許多人羨慕這些白領精英,殊不知這些精英們貌似精明,實則茫然,沒有人有太多的優越感。快節奏的都市生活、繁重的工作壓力、偽劣的生活質量讓他們大多已經麻木了,即使生活有什麼驚喜,那也是枯木上偶爾蹦出來的一點好意思,她將臉轉向學文,看見學文表情倒是很自然的,還露出很愉快的微笑。
他們遊完了外灘便要趕到城隍廟去玩耍,兩個星期的探親假已接近尾聲,還得抓緊時間啊。那時候上海交通並不方便,“的士”好像已經消失,公交車又不順路。於是他們還是手拉手的向前走,好在城隍廟離外灘不算遠,半個多鍾頭便到了。學文還是第一次來到城隍廟,文娟陪著他到處逛,到了九曲橋兩人便倚靠在欄杆上觀望,文娟說這座橋就是城隍廟標誌性的建築,這裏就是小吃有名氣。說到小吃兩人都感覺肚子已經餓了,文娟說:“老鄉儂喜歡吃什麼呢?”學文說:“阿娟儂喜歡吃什麼阿拉都喜歡。”文娟說:“這裏的南翔饅頭店蠻有名氣的。”於是她向服務員要了兩小籠南翔饅頭外加二碗大餛飩。上海人說的饅頭實際上就是湯包,吃在嘴裏一包鮮嫩的肉汁就流出來了,味道確實很不錯。兩人都舍不得吃完,剩了一半下來準備帶回家給文娟媽媽吃。時間不早了,天已經黑下來。文娟說:“今晚儂就睡在阿拉家裏吧,阿拉和媽媽擠著睡,讓儂單獨睡一張小床。”學文目視著文娟愉快地說:“聽從您的安排。”
回到了家裏,文娟媽媽還在廠裏上中班,文娟給媽媽送南翔饅頭去,然後兩個人又回到了亭子間。文娟說:“阿拉老鄉,今後阿拉叫儂阿鄉好伐,阿鄉阿拉問儂,儂在邊城有親友嗎?”學文笑道:“過去阿拉不但沒有親友,連同學都沒有一個,不過現在好像有了。”學文說完凝視著文娟,文娟很平靜地說道:“阿鄉,姆媽要等到晚上十二點鍾才下班,儂還是先睡吧。”學文說道:“今天阿拉興奮極了,一點都不感到疲倦,還是陪著儂說說話吧。阿娟儂在邊城有親友嗎?”文娟反問道:“阿拉在邊城也沒有親友,即使有又會怎麼樣呢?”
“親友”這個名詞,在他倆的心目中有特殊的含義,所以學文感到難以回答,“親友”這個問題也就沒有可能討論下去了。學文早已覺得和文娟交往要任其自然,決不能自作多情,這樣反而弄得沒有意思了。文娟的言行始終是很自然的,她以為邀請學文來上海,無論如何要讓他來家裏住宿,自己的心裏才感到坦然,才感到交往有些情趣,有些浪漫,當然阿鄉太激動了。
小小的亭子間擺放著二張小床,中間有一張方桌,用自來水要到樓底下廚房間去提,排水可以從窗口下的漏鬥中流出。大小便還是要用馬桶,生活設施雖然簡陋,然而當時的上海平民已經習慣成自然了。
文娟好像有意要讓學文體驗自己家裏貧窮而簡陋的生活,看看他有何反應,實際上學文已經艱苦慣了,他認為比起邊疆山區少數民族的生活狀況,上海平民簡直就像在天堂了。而且學文感受到了能夠與文娟一起在她的家裏,是他心中最大的滿足。這樣陪著文娟說說家常話,他的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了。俗話說的好,平平常常才是真。他倆都出生於上海銀行職員的家庭,出生後經曆了抗日戰爭、解放戰爭,解放後運動一個接著一個,一直到三年國家困難時期,他倆的家庭都遭受到了重創。現在形勢漸漸好轉了,他倆的心態也漸漸輕鬆起來。上帝安排他倆從遙遠的邊城到上海來探親,使他倆孤獨的心靈緊緊地聯係在一起了,他倆平平常常的談論家常,直至深夜。